第1章
东荒道州，南域修行界。
天剑道宗。
入秋，凉风习习。
“你要当首席？”
天剑道宗一众长老注视着大殿内的少年，眼神古怪。
这少年十一岁，一身合身的黑衣。
……没有半点修为！
少年神色平静，面对这些个赫赫有名的强者，没有怯场，缓声说道：“他离开前，应该跟你们讲过此事。”
此言一出，一众长老纷纷皱眉，相视一眼，各以神识相商。
随后，二长老皱起的眉头舒展，悠悠叹气道：“古长生，你师父离开前，的确说过此事，可我天剑道宗的首席之位，早已定下。”
“这事儿你师父也知晓，难不成他在离开前没跟你说？”
名为古长生的黑衣少年微微抬眼，没有看盘坐高位的诸位长老。
他目光落在天剑道宗大殿供奉的那柄虚幻之剑，轻声说道：“首席能执掌天剑，你们所定之人，不能。”
“而我。”
“能！”
说这番话的时候，古长生漆黑如墨的眸子深处，隐有一抹流光闪过。
无人知晓，那柄虚幻的天剑，轻轻颤鸣。
似在回应。
“笑话！”脾气暴躁的四长老宛如一头雄狮，气势雄浑，震荡得虚空都在隐隐扭曲，他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对古长生喝道：“黄口小儿，若非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本座一根手指头就碾死你，你以为天剑是靠嘴巴就能执掌的？”
“四万年！”
“整整四万年，我天剑道宗出了那么多天骄人物，却依旧没人能执掌天剑！”
否则，天剑道宗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这小子不过一介凡夫，却在此大放厥词，可笑！
古长生收回目光，淡然一笑，轻声说道：“那是因为我没来，现在我来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
这小子究竟是吃什么长大了，这么嚣张？
古长生似乎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紧接着双手枕头，转身朝大殿外走去，嘴里说道：“三天后，诸位长老记得观礼。”
四长老强压下心中想要拍死这家伙的冲动，怒哼道：“行啊，如果你真有这个能耐，三日之后的收徒仪式，你掌天剑，本座也尊你为首席！”
“四长老说话算话哈。”
古长生身影逐渐远去，嘴角带着笑。
直到古长生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大殿内都没有半点声音。
片刻后。
四长老打破沉默，有些郁闷道：“那老头子在哪里带回来这么一个怪胎，也太嚣张了吧！”
之前未曾开口的三长老轻抚长须，低声道：“听武师兄说……是从葬天旧土带出来的。”
“葬天旧土？！”
提到这个地名，在场几位长老纷纷变色。
二长老摆了摆手道：“不用管他的来历，三日后收徒仪式，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天资，至于首席之位……”
“这件事情古长生师父也不是不知我宗现如今的局面，到时候回来也不会怪罪我等。”
“况且……那老头子自从离开宗门之后，魂灯黯淡，恐遭不测啊。”
二长老脸上有些许担忧。
这对于如今的天剑道宗来说，真是多事之秋啊。
对于大殿内的事情，古长生并不知道。
就算知道他也不在意。
今日来此，只是来看一下天剑。
顺便给这些长老提个醒。
至于老头子离山？
那是古长生吩咐的。
他从葬天旧土出来，可不是老头子带出来的，那家伙只是在外围接他一下。
而今他已归来，有些事情自然要开始处理了。
“沉睡了这么久，还有点不习惯呢……”
古长生慢悠悠回到了属于他的那座龙门山。
天剑道宗有五座主峰传承，天地神人鬼。
……龙门山不在此列。
龙门山只是一座招收弟子所用的临时山峰，平时只有古长生的‘师父’驻守。
而今，‘师父’离开，就只剩下古长生。
哦不。
还有一位毫无存在感的‘师姐’。
“他们答应了吗？”
说谁来谁。
古长生还没爬到山顶，便听到了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语气淡然，明明是询问，却一点疑惑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有种讥讽古长生不知所谓的感觉。
古长生淡然一笑，登上山顶。
一马平川的龙门山道场铺陈在他视野当中。
不远处的龙门山牌坊下，一位身材苗条的红衣少女倚靠在那，一手负后，一手拿着书封有些残破的不知名古经，视线始终停驻在上边，以至于古长生到来后也不曾看一眼。
古长生停在了红衣少女身旁，扫了一眼那本古经，翻白眼道：“一本破剑诀罢了，有啥好看的。”
红衣少女抬眸，视线越过古经落在少年身上，明眸淡然，平静地道：“老头子离山前吩咐我多担待你，想来是知道你这人说话做事没谱。”
古长生咧嘴一笑：“那他肯定没说我是谁。”
红衣少女合上那本被古长生称为破剑诀的古老剑经，转身便走。
恰好有风。
红色衣衫随风飘打在古长生脸上，带着一股独特的香风。
还不待回味，红衣少女已经远去。
空荡荡的龙门山广场，飘荡着红衣少女的声音：“你是谁与我无关，不过我答应过老头子，所以三日后你尽管去，我护你周全。”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古长生哈哈一笑，迈步朝着后山走去。
那里有老头子给他留的修炼之所————三间茅草屋。
古长生瞥了一眼，在隔壁那间屋子，红衣少女已经在其中修炼。
这个‘师姐’虽然也住在龙门山，但从他上山到现在，只见过一面，刚刚是第二面。
她似乎不怎么待在此地。
可能是知道古长生跑去大殿说自己要当首席，再加上老头子离山前的交代，所以红衣少女回来了，守在古长生旁边。
以免这三天时间出问题。
古长生没管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盘坐下来。
“呼……”
古长生缓缓闭上眼睛，轻吐一口浊气。
那小小的身子里，在这一刻似乎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轰！
古长生身上忽然流露出一缕缕恐怖的气息，似有轮回流转，万物复苏。
正在隔壁修炼的红衣少女，猛然转头看向自己隔壁。
“这家伙身上……”
“为什么有大道的气息？！”
红衣少女头皮麻了一下。
第2章
轰！
忽有狂雷炸响，震撼整个东荒道州。
天剑道宗天穹之上，墨云笼罩，时不时有一头恐怖雷蛟吐露狰狞。
轰隆隆————
眨眼间，大雨倾盆而下。
天剑道宗在宗的四位长老，纷纷抬头看天，一脸愕然。
这雷，怎么感觉不正常？
煌煌天威震撼人间，即便是他们这些修炼多年的大修士，也感到心悸。
而同时，东荒道州南域诸多门派的强者，都在此刻远眺天剑道宗的方向，眉宇间尽是疑惑。
龙门山。
三间茅屋。
红璃死死盯着自己隔壁那间茅屋，那一向平静如止水的眸子，掀起一丝涟漪。
别人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异象的源头来自新来的‘师弟’。
听老头子说过，这‘师弟’是从葬天旧土出来的。
那个地方，从未有人活着走出来过。
他一个十一岁的少年，毫无修为，如何走出来的？
如今展露的一角，让红璃心中想了更多。
这位‘师弟’的来历，恐怕很不一般。
“不能让异象扩散，否则天剑道宗会被人关注……”
红璃心中微微一叹，随手一挥。
嗡————
天剑道宗上空的异象，瞬间消失不见。
可下一刻。
轰隆隆————
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整个东荒道州的天穹上，浮现出一层猩红，笼罩四野。
如同天在流血。
“这……”
红璃霍然起身，来到屋外，仰头凝望，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头子究竟带回来的什么怪物？！
所幸这次的异象广袤，倒是没有人会联想到天剑道宗。
不过保险起见，红璃还是施法笼罩了龙门山，以免被有心人察觉。
血云异象持续一个时辰，引起东荒道州诸多大能猜测，莫不是有大灾降临东荒道州，只可惜他们探查一番之后无功而返。
而引起这一切变故的古长生，已经是睁开了双眼。
一切如常。
除了眼睛更加明亮，并无改变。
古长生起身走出房间。
红璃一直守在屋外，古长生走出，她立马睁开双眼，一双明眸上下打量着古长生。
古长生挑眉道：“你一直在这里守着，为什么不收衣服？”
外面晾着的衣服，湿透了。
……虽然不是他的衣服。
呼！
也不见红璃有何动作，晾着的衣裳全部被烘干。
红璃始终盯着古长生，说道：“你身上为何有大道的气息？”
古长生眉头舒展，笑问道：“大道是什么？”
红璃蹙眉：“别装。”
古长生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道：“真不知道啊姐姐。”
红璃不予理会，直言了当：“以后我要在你身边修炼。”
古长生诧异地看了一眼红璃：“我才十一岁啊！”
这下子，少女的眼中有了一丝愠怒。
古长生也不在意，双手负后，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说道：“想占便宜啊，哪有那么简单，你得拿出相应的价值。”
红璃压下心中那股子莫名的戾气，放缓语气：“说。”
古长生伸出食指在面前晃悠，轻声道：“十年之后，你要帮我做一件事儿。”
红璃沉默半响，螓首微点：“好。”
她没问为什么。
更没问做什么事情。
但她知道，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她能做到世上九成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聪明的丫头。”
古长生赞叹道：“看样子老头子没少教你。”
红璃柳眉微蹙：“叫师姐。”
古长生笑道：“我又没拜师。”
红璃注视着这个十一岁的少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想到当年老头子与自己说过一句话：世间人人皆是独一无二，就像你一样。
放下心头疑惑。
红璃轻声说道：“这三日内，你最好不要下山。”
虽说今日是古长生上山的第八天，可实际上这家伙之前都在山下，据她所知，一直在一座村庄度过。
每天跟着那些农户做事。
劈柴、做饭、插秧、打扫、……
如果说古长生来自大山深处的农家，倒是可以理解。
但他是从葬天旧土出来的，做这些事情就显得有些古怪。
红璃这番话虽然没有点明，却也在变相提醒古长生。
三日之后，天剑道宗会在龙门山举行收徒仪式，古长生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你知道什么是大道吗？”
古长生问了个之前红璃类似的问题。
红璃美眸注视着古长生，语气平静：“道法自然。”
古长生笑了笑道：“大道尽头归于凡，归凡之力，即是超脱。”
“意思是你在凡间超脱？”
“算不上，就是习惯习惯人世间罢了。”
“你不属于人世间？”
“我可没说。”
“道在人世间吗？”
“要不要我教你一个悟道的最好办法？”
古长生没有看红璃，而是抬头看天。
辰时将过。
日照东方。
红璃舒展眉头：“说来听听。”
古长生再次露出微笑。
红璃瞬间明白这位‘师弟’的意思，这是又要提要求了！
不过想到这位‘师弟’的来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说吧，又是什么要求。”
古长生指着不远处的树荫，说道：“去那里搞两张摇椅，咱们慢慢说。”
红璃嘴角微微抽搐，压下心中的无名火，玉手屈指一弹。
嗡————
远处竹林自动飞出两节竹子，随后在空中自动劈开，眼花缭乱飞舞一番，化作两张摇椅，稳稳落在树荫下。
古长生仔细盯着那个过程，走了过去，挑了一张摇椅躺下，闭上眼睛发出舒服的呻吟。
红璃倒是没坐，而是倚靠在树干，美眸注视着古长生，轻声说道：“现在可以说了。”
古长生懒洋洋地道：“悟道的最好办法就是找到舒服的状态，比如……睡觉。”
红璃俏脸微沉：“你耍我？”
一股实质性的杀意环绕在古长生四周。
古长生却好似不知，半睁眼睛瞥向红璃，懒洋洋地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红璃见状，不知为何还是信了古长生几分，她收敛气息，半信半疑躺在摇椅上，闭上眼睛。
“不要去想什么道，睡觉就好了。”
耳边传来古长生的声音，略显稚气，却又让人心中安稳。
片刻功夫。
红璃身上的气息如无形的流水般扩散开来，流过古长生的时候，古长生看了一眼这位‘师姐’，淡然一笑。
他躺在摇椅上，感受着有些许凉意的微风，注视着葬天旧土的方向，那稚气未脱的脸上，浮起一丝烦躁，呢喃道：“重复做一件事情，很难不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