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悦色
主角: 方愫,陆砚川,陈宁,承恩公
分类: 宫斗宅斗,古代言情,重生,前世今生,古色古香
第1章
“唔……好热……”
压抑在心头的闷/热如濒临崩溃的河口,随着一声呻/吟,猛然决堤。
悸动如汹涌潮水拍来,催醒了紧闭双目的方愫。
才刚睁开眼,她就察觉到了眼前的荒唐——满室金碧,红纱暖帐,旖旎缱绻。
但随即,她瞳孔骤缩,慌张地扫视屋内。
这里不是那艘画舫吗?
思绪一瞬间回到从前,那时她为了替爹爹申冤,从小地方覃川跑来京城,可刚进京就被下人卖去了青楼,接着又被人带走下/药,送到了承恩公嫡长子的画舫上。
承恩公嫡长子?!
方愫娇弱的身子轻颤。
她终于想起了宽大床上似乎还有一个人。
轻纱/裹身,也藏不住男子薄薄的肌肉,健硕有力的身形比不上从前那般宽阔稳健,更多了几分娇嫩。
这是还没有上过战场厮杀的大公子,没有暴晒至脱皮的肌肤,没有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若是那时他未曾遇见自己,他本该是金尊玉贵的世子才对啊!
方愫捂着骤然疼痛的心口,抬手拔下头上一根簪子,划破掌心,用痛意忍下酥/麻的痒/意,颤巍巍地随意找了件衣裳裹上,正准备叫醒那人,忽然听到外头传来阵阵脚步声。
“大公子就在这里头歇着呢,你们不信就进去瞧瞧好了,若是惹怒了大公子,莫怪小人不曾提醒!”
他们要来了!
方愫惊恐地挪向窗口,回头望向床上昏迷不醒男人,紧咬贝齿道了句歉。
她垂眸扫向地上凌乱的衣物,随手拿起一物,接着用尽全身力气从窗边翻下去,直直坠入冰凉浸骨的宛平湖。
她跳得那样决然,全然未觉她转身时,床上昏迷的男子已经睁开了眼睛,凌厉凤眸生出钩子一般盯着窗口。
半晌,他才扬唇轻叹,“倒是个聪明的,可惜也是个找死的。”
她拿走的那物,可不是她这样的姑娘藏的起的。
罢了,先料理外头的人再说。
他理了理衣裳,沙哑的嗓音随意吩咐:“长乐,让人进来。”
……
炎炎夏日,宛平湖的水下却宛若冰窟,寒意从四面八方涌入方愫的身体里。
好在药性是缓解了。
她这一路跌跌撞撞赶到京城,身子骨也练出来了,不似从前那般娇弱。
从前……方愫的思绪渐渐回笼,她这才发觉自己回到了从前,回到了进京后不久,这时候一切苦难都还没开始!
那双清亮眼眸顿时溢出惊喜。
既然能重来,既然她这回没有害了大公子,那她是不是就有机会救下父亲?
虽然不知老天为何给了她重来的机会,但她这次定不会再向从前那般囿于后院!
她要救爹爹!
坚定这样的信念,她在水里一泡就是一个时辰,等画舫离开,她才拖着湿透了的衣裳从河里爬起来。
脚上穿的是画舫上的橘红绣鞋,身上披的是大公子的缠枝纹长衫,青丝散落,面色煞白。
若非白日出现,定会吓得人直叫见鬼。
方愫亦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寻了一处农房,拔下一根簪子做银钱,让农家大娘给她找了一身合适的衣裳,做了些吃食,缓了口气,这才匆匆离去。
一边往回赶,方愫一边在心中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刚进京就被家仆卖进青楼,第三日——也就是今日便被带去画舫陷害大公子。
如今青楼是不能回的,但她的东西必须得取回来!
再者手里还有大公子的玉佩,大公子良善,说不定能帮自己一把,到时候再赁个房子住下,从长计议救爹爹的事。
想清楚前方的路,方愫漆黑的瞳孔越发明亮。
将玉佩放在贴身小衣里面藏好,她寻了个当铺把身上值钱的首饰都当了,拿着热乎乎的三两银子走出当铺,趁着四下无人,她转身走向了青楼后头的巷子。
上一次她被带回承恩公府后,她偷偷回来过一次,知道那些人扔东西的地方就在青楼后巷,也是当初家仆卖了她的地方。
绕过青楼后街的歪脖子柳树,方愫探头看去,她的包袱团成一团被扔在墙角,看上去就如她一般可怜。
她缩在柳树后,看着后门的下人进进出出,一直等到天快黑透,她才加快脚步小跑过去,趁着四下无人,赶紧将自己的行李扒拉出来。
可惜流年不利,她刚找到东西,就被人拽住了后领,用力一扯。
“这是哪儿来的野丫头?在这儿扒拉什么呢?”龟公气势汹汹,可看见转过头的方愫的面容不禁一愣,接着面露欣喜,“小姑娘,你可是掉了什么东西?要不要进屋坐坐,我帮你找?”
他从未见过如此天生丽质之人!
要是能把这人献给老鸨,他不知得拿多少银子!
听到这油腻腻的声音,方愫打了个激灵,转头厌恶地瞪回去,抬脚就踩。
忽然听得嗷唠一声惨叫,那龟公就松开了手,握着手肘疼得五官扭曲,直抽冷气。
方愫顾不得其他,抓紧包袱拔腿便跑,只当是有神灵庇佑。
反正都能让她重活一次,庇佑她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等人离开后,街巷拐角处,一顶金丝镶边软轿旁,小厮躬身道:“爷,人救下了。”
轿子里传来清亮的声音:“继续盯着,瞧瞧她拿了那些东西准备作甚。”
第2章
夜色暗涌下,方愫跑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想到刚刚那个龟公的面孔,她心里后知后觉地涌上一阵恶心。
天色已晚,赁房子是来不及了,只能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
方愫肉疼地掏出银子,眼睁睁看着那银子变成铜板,心里一阵懊恼。
她拿那玉佩能顶什么事?若是大公子不找她,岂不是白拿了!
懊恼归懊恼,在客栈住下后,念及今夜被人救了的事,方愫念了几句佛经安定心魂,接着才打开包袱,拿出里头的衣裳。
眼下分明是盛夏,那衣裳却比秋衣还要厚上一些。
只见她指尖捏紧衣缝,猛地一扯,露出了缝在里头的过所和几张带着血迹的账簿。
这才是救爹爹性命的关键所在!
抚摸着这份险些再度失去的证据,方愫不禁微蹙眉头,湿了眼眶。
自从被带去公府,她就再没见过这些本可以救爹爹的东西,竟是恍如隔世。
还好,如今一切都在,她还有机会!
拭去眼泪,她把账簿重新缝在小衣里收好,叫水沐浴,更衣时摸着胸口黏腻的汗渍,猝不及防地摸到了那块玉,不由脸颊一红。
这块玉佩由暖玉镂空雕刻成游龙戏凤,是当今圣上亲赐,大公子从出生起就贴身佩戴,天下只此一块,整个公府都将其视若性命一般。
这想法刚一冒头,方愫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猛然坐直了身子,脸色惨白。
这块龙凤佩既然不见,为何迟迟无人来找?会不会,大公子早就知道是她,所以按兵不动,只等她自己送上门?
想到前世的承恩公府,她不禁身形微颤,渐渐抖若筛糠。
难道她又要进入那虎穴狼窝了吗?
……
“你说她在承恩公府门前蹲了两个时辰?”
茶楼里,袅袅清雾氤氲,朦胧间依稀能辨出男人俊朗非凡的面容,因带了一丝笑意,那张俊秀面庞多了一丝邪肆。
“有趣,有趣!”
他连道两个有趣,眼底活泛的笑意在天光映照下流光溢彩。
正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一个温润公子身着青衫,转身进屋,见状笑问:“砚川说什么有趣?好些日子没见你这般开怀了,可是找到了什么新乐子?”
“是找到了新乐子,不过,只我一人觉得可乐。”陆砚川半靠在软榻上,看见来人也未收起笑意,挥手道,“继续盯着,别把那兔子吓跑了。”
“你这是爱上打猎了?”来人是武安侯世子陈宁,也是陆砚川少有的好友。
陈宁说完,就见陆砚川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这么说也不算错。”
瞧他这幅乖僻的模样,陈宁摇头叹息,复又笑道:“你可是小心一些吧,去画舫都能被人设计,现今还没查出针对你的人是谁,打猎这样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提及画舫,陆砚川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摆弄玉佩,忽想起玉佩不在他这儿,凤眸微狭,敛唇笑道:“岁安说得有理。不过,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闻言,陈宁不再劝说。
这位承恩公府的大公子身世高贵,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古怪,若非太过嚣张,以他受宠的程度,皇上早就封他为世子了。
越过这个话题,陈宁问道:“可查清楚昨儿的人是谁没有?”
他也是晚上才从这位的口中得知,当时房中果真有一位姑娘在,且那位姑娘竟然没有留下,而是翻窗跳湖了。
看了看这张清冷孤绝的面孔,陈宁一时间竟有些佩服那女子。
“不着急,主谋都没揪出来,抓着一个小虾米不放没意思。”陆砚川慵懒地仰头,露出白皙如玉的修长脖颈。
他两手微弯,搭在背后的天蚕丝引枕上,满头青丝挽在白玉冠里,端的是世无其二,陌上如玉,少年足风流。
此刻,陆砚川又想到了那个决然的身影,嘴角笑容一滞。
他甚至记不清那张面孔,却对那个背影念念不忘。
等等吧,等小兔子自己送上门,他倒要好好问问,为何走得那么决绝,却还不忘拿走他的玉佩。
一个才被卖去青楼的小官之女,怎么会认得他承恩公嫡长子的玉佩?
他的视线投向承恩公府的方向,不知道那只兔子是否还侯在那处。
等乌金西坠,陆砚川乘软轿回府时,带着暑气的风吹动帘门,露出街角瘦弱的身影,他顿时想到了上午念念不忘的问题。
她还在。
似乎一直都在。
摩挲着指节的扳指,陆砚川的视线随着软轿的移动一点点后移,始终盯着那个身影,唇角逐渐上扬。
守株待兔,这不就守到了?
进府后,他叫来长乐,悠哉问道:“她在门口都做了什么?”
长乐近前回道:“什么也没做,就在角落蹲了一天,看样子似乎是在盯着公府进出的人。”
陆大少爷脸上的笑容一窒,禁不住扬声,“她就这样蹲了一整天?没用午食?”
“回大少爷,正是,一整日就吃了个小儿拳头大的馒头。”长乐老实回答。
陆砚川的脸色更臭了,两弯眉毛扭在一起,烦闷地骂道:“小兔崽子是打算饿死自己吗?”
他是想守株待兔,可没想要一只死兔子!
“去把人叫进来,吩咐人摆饭。”他挥手安排,心头烦躁。
“……就在方才,她已经回了。”
陆砚川气得咬牙。
还没见到自己,她怎么就回了?不是要盯着自己的进出吗?
长乐瞄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少爷,疑惑地低下头。
少爷为何对一个青楼女子这般感兴趣?
感兴趣就算了,还不让他们把人带回来,只让远远护着,还不能被人发现。
他们这些人当过侍卫,干过小厮,可真没做过贼。
不过,还有一事得禀报。
他道:“爷,三日后成慧公主设宴赏荷,您上回应了。”所以,那块玉佩可得尽快拿回来!
陆砚川早就忘了这劳什子宴会,但发觉自己给小兔子挖的坑转眼又到了自己脚下,不禁满心烦躁,打开手里的洒金紫竹折扇,扇风的手速快得要出残影了。
“她现在住在哪儿?”
“云来客栈。”长乐说完,又补了句,“在平成坊。”
平成坊,上京穷苦百姓住的地方。
“去平成坊!”
为了不让这兔子饿成死兔子,他亲自上门抓回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