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我是侯府的庶女,是替嫡姐出嫁却被凌辱的炮灰。
死后我才发现,原来她得到的一切都是和邪树做了交易。
嫡姐做了皇后,却把大夏国的国运都献祭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意识消散之前,我似乎听见龙吟之声,再睁开眼,我却回到了十三岁。
我知道,很快嫡姐就会找机会将我的手给划破,用我的血达成初步献祭。
1
我穿着红色的嫁衣,坐在铜镜前发呆。
今天,是我替嫡姐出嫁的日子。
嫡姐李月蕾是侯府人人夸赞的大小姐,心地善良,美貌大方,就算是对我这个庶女也温言软语,从不会向别人那样欺负我。
我觉得姐姐真是一个顶顶好的人。
嫡姐亲切的拍拍我的手:「素衣,姐姐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听说姐姐要嫁的那个人,残暴又嗜血,我忍不住红了眼眶:「姐姐,我嫁过去以后,请你照顾好阿弟。」
阿弟是我的亲弟弟,可长大以后,他视我如毒药,不再同我亲近,明明小时候我和阿弟互相扶持,在偏院里度过一日又一日。
好在他还愿意同姐姐亲近,这样也好。
如果阿弟还是像从前那样粘我,他才不会让我嫁人呢,那时候他说会一直保护阿姐。
明明想笑着,我却忍不住一直哭。
嫡姐心疼地替我擦掉眼泪:「素衣莫哭了,我心中已有心上人,此番是我对不起你。」
「莫哭了,很快就该出嫁了。」
「是,我听姐姐的。」
丫鬟来通报,那残暴的王爷已经差人来接了,我被扶着往前走,心中还惦念着阿弟。
可他竟然没来送我,没来见我最后一面。
罢了,罢了。
盖头下我的眼睛通红,坐在轿子里忐忑不安,怕王爷见到我这个替嫁的庶女发脾气。
我在轿子里坐了很久,心中疑窦丛生。
段府离这里,并没有这么远的……那附近我和阿弟曾经去过。
软轿突然停住,我想掀开车帘查看情况,却惊觉浑身软弱无力,竟连抬手都做不到。
是谁给我下了药?!可我来之前滴水未进,唯唯喝了一碗姐姐端给我的暖身汤。
我思绪乱飞之时,一双干枯带着泥污的手掀开了我的车帘。
「嘿嘿,真是个娇娇小姐,我王二竟也有此等福气!」
「不,你们要干什么!」
我怒视他们:「我是侯府的二小姐,你们不要脑袋了吗!」
那乞丐嘿嘿笑,目光得意。
我被拖出了软轿,外面空无一人,护卫丫鬟全都不知所踪。
糟了。
乞丐猴急地向我扑过来,却在我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目露凶光,狠狠啐了口痰吐在我身上。
「呸,装什么贞洁烈女!等下就让你在爷爷身下爽翻天!」
我却露出笑容,刚刚我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此刻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李素衣就算是死,也绝不遭受这种屈辱。
我趁机将手腕上的镯子机关打开,狠狠地扎在那乞丐的脖子上。
那是阿弟曾经送给我的,他说要保护阿姐,是真的做到了。
「啊——」
乞丐捂住脖子大叫,另外两个乞丐目露恨意,从兜里抽出匕首朝我扑过来。
我狠狠翻身向下,滚入坡下密林,脸被枝条划破,身体也很痛,我猜大概是骨头断了。
我知道我此时是多么狼狈,但每当停住的时候,我就用尽最后的力气往下滚。
最后我躺在湿润的地里苟延残喘,突然小腿一痛,那冰冷湿润的触感,是蛇。
我想我是真的快死了。
很困,很困,可我不敢睡,我怕睡了就再也睁不开眼。
2
夜明星稀。
我醒时看见漆黑的夜空,我竟还活着么。
我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飘了起来,下面,是一具穿着红色嫁衣的尸体。
我才明白,我的确已经死了。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竟变成了游魂,我对着天空拜了拜:「小女生前事未了,希望冥主大人不要将我收归地府。」
说罢,我迅速向侯府赶去。
死前我一直在想是谁害我,可除了嫡姐,我没有其他人选。
侯府内一切安好,井然有序,没有人发现侯府庶女李素衣已经死了。
我来到了嫡姐的闺房里,她还是那样柔弱温和,丫鬟却匍匐在她脚下,膝盖处跪着碎瓷片,染着猩红。
「李素衣滚入密林了?去把那几个乞丐处理了吧,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好,要他们何用。」
「是,大小姐。」
丫鬟颤抖着退下,李月蕾穿上披风,打开了房间里的密室。
我心神一颤,立刻跟上。
密室内别有洞天,一株红色的树木种在密室中。
那是什么?!
只见李月蕾脱下披风,双手环抱住树干,脸颊轻轻贴在凹凸的树干上:「树神大人,李素衣还活着么。」
那红树竟口吐人言:「她死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李月蕾面露微笑:「多谢树神大人,待时机成熟,我会为大人献上更多。」
我跟着她回到房间,李月蕾从匣子里拿出书信。
原来李月蕾的心上人,是太子。
难怪她不愿意嫁给王爷,太子已经有太子妃了,李月蕾怎么可能只甘心做一个侧妃。
信上的内容,是太子感谢她贡献良策,等太子妃毒发身亡,一定会娶她做正妃。
我看着李月蕾睡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只见李月蕾胸口微微起伏,脸颊上的细小瑕疵也逐渐变得完美。
就为了美貌,所以不惜杀害自己的妹妹吗?
不,不只是美貌,阿弟对我的态度也转变的太快了,似乎是从十四岁开始的,那时候嫡姐刚将我和阿弟从偏院接出。
这树邪门怪异,即便我成了游魂,仍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我心中恨意满满,恨自己,恨嫡姐。
我很久未曾见过阿弟了。
那时我们被接出偏院,嫡姐说给阿弟找了一个好老师,我自然万分同意。
可没想到,这一分开,就很少与阿弟见面了,仅有的见面时间,阿弟却对我横眉冷对,万分厌恶。
我最终还是踏进了阿弟的房间,房间温暖和煦,阿弟蜷缩在床上,冷汗直流,面色苍白,眼角带泪。
我心疼得不行,明明知道自己触碰不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给阿弟擦眼泪。
指尖传来湿润,我可以触碰到阿弟!
正当我疑惑又惊喜的时候,阿弟从被子里伸出手,紧紧攥住我的衣袖。
「姐姐……」
我愣住了,阿弟露出的手臂上,竟全是伤口与疤痕。
3
我焦急地握住阿弟的手腕,怎么会,他怎么会受伤。
阿弟在府上一切都好,绝不会有人敢伤害他。
正当我想要把阿弟的衣袖推得更高,仔细查看之时,阿弟醒了。
「姐姐……姐姐!」
阿弟颤抖着从梦中醒来,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我想抱抱阿弟,可我穿过了他的身体,我又没办法触碰到阿弟了。
阿弟擦掉眼泪,起身,在暗格里拿出信件。
他将信放好,研磨好墨水,拿出匕首狠狠在胳膊上划了一刀!
我惊呼出声:「阿弟!」
可阿弟听不到,我一遍遍地想要触碰他,可结果是一遍遍地穿过他的身体。
阿弟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一字一句在信上记录。
「姐姐,我又一次忘记你了,不知为何,我白日满心满眼只有李月蕾那妖女,她让我忘记姐姐,让我听她的,我竟然真的就会听她的。我觉得身体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这让我感到惶恐,我怎么能忘记你,每到夜里,我才会短暂地记起姐姐,我害怕,我太害怕了,我只能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姐姐,我夜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害怕有一天,我再也记不起来你。」
写完这句话,阿弟拿出刺青的物件。
他颤抖着在左手手臂上刺字:「姐姐,李素衣。」
我已经泪流满面。
五日后,我的尸体才被找到,李月蕾几乎哭成了泪人,瘫软在我的灵堂前。
父亲母亲都以李月蕾为骄傲,看到她如此重情重义,心地善良,也老泪纵横。
我只想冷笑,就算我死了,可他们也没有为我流一滴眼泪,反而对李月蕾如珠如宝。
阿弟怔怔地跪在
我的牌位前,没有流泪,只深深地扣了三个响头。
除了我,没有人能看到阿弟眼里疯狂的恨意。
我知道,阿弟这时候是我的阿弟,不是李月蕾的傀儡。
去吃饭的路上,阿弟眼睛红红地牵住李月蕾的手:「姐姐,你陪我待一会好不好。」
李月蕾惊讶一瞬,随即亲昵地点了点阿弟的额头:「自然,你是我的弟弟。」
阿弟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攥紧,青筋毕露。
「不要,阿弟,不要。」
回到阿弟的院子以后,阿弟面露倦容,环抱住李月蕾。
李月蕾面色微怔,还没等她开口,背后却一阵疼痛。
她用力推开阿弟,捂住冒血的胸口目皉欲裂。
「树神大人,树神大人救我!」
她胸口的玉佩碎开,钻出一阵黑烟向着阿弟袭去!
阿弟晕倒在地上,手上还紧紧攥着匕首。
我看着李月蕾被丫鬟们救起,看着阿弟被五花大绑地关进柴房。
没水喝,没饭吃。
父亲气急,要狠狠处罚阿弟,李月蕾哭着为阿弟求情。
「父亲,他只是一时糊涂,您就让我自己处理吧,好不好?」
父亲抵不住爱女的撒娇,甩着袖子离开。
待李月蕾身体恢复好之后,她笑着去柴房看望阿弟。
「弟弟,你可真是好样的,不过你再怎么抵抗,你姐姐再也回不来了呢。」
4
弟弟穿着布衣,身体上的鞭痕触目惊心,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妖女!」
李月蕾挥挥手,丫鬟们便举起刑法的道具任她挑选。
「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对你不好吗?」
「咳咳……你杀了我吧。」
李月蕾轻笑:「和你短命的姐姐做伴?你想都别想。」
「要不是你对我还有用,我早就将你献祭给大人了。」
第2章 02
「很快,你就又会变成我的傀儡。」
李月蕾神色一凝:「那是什么?」
丫鬟立刻把阿弟的袖子给剪开,那正是刺着我名字的刺青。
「好啊,姐姐李素衣,玉环,拿刀来。」
「是。」
李月蕾面若观音,此刻却拿着刀活生生地剜掉阿弟臂膀上的血肉。
「啊!」
「如此,你就不会总想着你那蠢笨的姐姐了。」
阿弟,阿弟。
我无法触碰,眼里却流出血泪。
李月蕾走了,她走之前,求了邪树掌控阿弟,为她所用。
我没有办法,只能守在阿弟身边,他又回到了原本的住所,换上了舒适的寝衣。
阿弟再睁开眼时,是陌生的样子。
他亲昵地叫李月蕾姐姐,彻底忘记我了。
「姐姐想要能攻击的车炮,不知弟弟能否……」
阿弟满口答应:「姐姐想要,我必然会用心研究!」
李月蕾温柔地摸了摸阿弟的发顶:「真乖。」
三月过去,京城下起了雪,李月蕾收到太子的来信,皇上竟然发觉了他的狼子野心,想要换太子,立三皇子为太子。
「阿蕾,太子妃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想必要不了多久,孤就能正大光明迎娶阿蕾。」
「只是父皇……近日对我不甚满意。」
李月蕾提笔写道:「太子哥哥别急,我已得了火炮车的制作办法。」
阿弟因为李月蕾想要,于是将自己关在房中没日没夜地研究,我就这么陪伴着阿弟,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做出来。
可这样好的武器,却是用来篡位。
现在的皇上我虽然未曾见过,可我知道他是一个好皇上。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
可我没想到,为了坐上那个位置,李月蕾竟然连自己的娘亲都能杀害。
「树神大人,我将娘亲献祭,换取最毒的毒药。」
「如你所愿。」
在侯府的这些日子,我也发现了,李月蕾只能献祭与她有关系的人。
比如她的贴身丫鬟,比如我,她的妹妹。
再比如,她的娘亲。
夫人临死前不可置信的模样,不知道有没有在李月蕾的心中留下丝毫波澜呢。
那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又过了一年,前太子集结人马,里应外合造了反,京城内外血流成河。
皇上与太后中毒太深,卧榻不能起,眼睁睁地看着太子遭反,将他们斩于剑下。
我看着太子登基,成了皇帝,而李月蕾终于如她所愿,成了皇后。
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荣耀,就这么动人心弦吗?
在皇上和李月蕾浓情蜜意的时候,段王爷回城了。
5
段斯年还穿着铁甲,他跪在地上,抬起眼时,目光冰寒。
「臣来拜见陛下。」
「臣想问问陛下,坐上这个位置,心中可感到不安?」
皇上怒视段斯年:「大胆!」
可他不能做什么,不能把这个人拖出去斩了,因为他不敢。
段斯年手上握着一部分兵权,威望极重。
我想皇上当时造反的时候,如果段斯年在京城,也许他就不会成功了。
两人不欢而散。
李月蕾将邪树挪进了皇宫之中,养在她的宫里,每日供奉。
「树神大人,我想要……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李月蕾凤袍加身,雍容华贵,她连夜召见了父亲进宫。
此刻,父亲就在殿外等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最爱的女儿会害死她。
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李月蕾献祭第一次得到好处以后,她再也不会停止。
邪树的枝干缠绕在李月蕾的凤袍身上:「用你父亲的命,可不够。」
李月蕾轻声询问:「树神大人请讲。」
「你现在是一国之母,只要你能将玉玺拿来让我吞并,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这……」
李月蕾踌躇了良久,才下定决心。
「好,树神大人。」
李月蕾出去和父亲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他离开。
父亲还觉得父女相见时间太短,殊不知他这是虎口脱险。
李月蕾用了一年,才从皇帝那里知道了玉玺的位置。
在一个夜晚,两人颠龙倒凤以后,皇上瘫软在她肚皮之上。
李月蕾冷漠地推开他,披着衣服拿到了玉玺。
「树神大人……我拿到了。」
邪树大喜:「好好好,快,快给我。」
李月蕾依言照做。
一刻钟以后,邪树枝干隐隐有金光流转,枝条盘旋,将玉玺放置到李月蕾手中。
「好了,你放回去吧。」
「树神大人,此事,成了吗?」
「别急,每隔一月,你就将玉玺拿来,只要三年,我便可吞下这气运。」
李月蕾勾起唇,眉目生动。
「都听树神大人的。」
我心中焦急,试着提醒段斯年,于是每日都会去他府上,希冀于他能看见我,我好将这一切都告诉他。
可死了就是死了,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跨越生死的距离。
皇帝和李月蕾在宫中过着骄奢的生活,宫外一片水深火热。
我在大殿上听来的,百姓赋税太重。
我以为这就是不好的地方了,可没想到又一年过去,有些城池里竟有人染了疫病。
皇帝无所作为,治不好,就不治。
他们怕疫病传染进京城,竟开辟了天坑。
只要有人染上,就将人扔过去,自生自灭。
我用了三天时间赶去天坑,那里的百姓目光呆滞,脸上脓疮遍布,可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在那一块地方等待死亡。
满目疮痍,千疮百孔。
让我意外的是,我在疫病地区看见了段王爷。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百姓,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悲痛。
他找来游医替百姓看病,可患病的百姓越来越多。
孩童在他怀里哇哇大哭:「娘,娘。」
可他娘,已经被人扔进天坑了。
我觉得自己快要消散了,这些天,我总是觉得灵魂很沉重,也许我很快就会转世投胎。
6
这天夜里,我仍旧坐在还在忙碌的段王爷身旁,他与传言,的确不同。
我看到的段王爷正直,勇敢,心系百姓,待人温和。
他眼底青黑一片,却忙着给百姓熬药,得了疫病的人畏寒,他就用自己的银钱给百姓买棉袄。
我在皇宫与天坑来回穿梭,这次回到天坑时,段王爷不在。
他准备起兵造反,挑了那昏庸的皇帝。
我赶到京城的时候,段王爷正举起长枪,直指紫禁城。
一如我那时和阿弟偷偷出门,在段府外看到的少年将军。
可我没能看到结果,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消散了。
「姐姐,姐姐!」
阿弟,是阿弟的声音。
我睁开眼,阿弟稚嫩的面庞出现在我眼前。
「阿弟,是阿弟。」
我手指紧紧攥住阿弟的衣袖,是真的,是真的阿弟!
「姐姐,你怎么哭了。」
阿弟焦急地替我擦眼泪。
我闭上眼睛,缓了缓。
「阿弟,今年你多少岁?」
「十岁。」
我有些想喜极而泣,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我十三岁落水那年。
那金色雾气说会送我回来,竟是真的。
这时候一切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要嫡姐和邪树,再也不能作恶,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所有的百姓。
那样的惨状,我再也不想看见第二次了。
阿弟看着门口,小声开口:「姐姐,嫡姐来了。」
我拍拍阿弟的手,他将我从床上扶起来。
李月蕾款款走来,她亲手端着食盒,尽显温柔。
「素衣妹妹,我来看你了。」
我露出苍白的笑容与她周旋,果不其然,她很快便提出这偏院阴冷,要请父亲放我和阿弟出去。
「我会替阿弟找最好的老师,你们搬出来,我多叫几个丫鬟服侍你们。」
她亲昵地握住我的手,皮肤相贴,传来温热的温度。
「素衣妹妹的手都生了冻疮,实在是可怜。」
我露出笑容:「多谢姐姐的好意,只不过我还是不想搬出去。」
「你知道的,父亲大人不喜欢我和阿弟。」
说着,眼眶就微微湿润起来。
李月蕾笑着走了,说到时候需要随时和她讲。
我不搬走是有原因的。
我和阿弟住的院子偏了点,可后面有一个隐秘的狗洞,可以钻出去。
如果走正门,那我和阿弟的行程都会被下人盯住。
我穿好衣服,叮嘱阿弟:「姐姐先出去一趟,阿弟,你保护好自己,尤其是你的左手掌心,不要被旁人取了血。」
「特别是李月蕾,离她远些。」
阿弟脆生生地答应:「姐姐,我都听你的!」
我笑着摸摸阿弟的头,尽管现在我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我急着赚些银子。
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另外……我要去段府,见一见段王爷。
7
「小公子,这菜谱八百两,不能再多了!」
我爽快地签了字:「行,掌柜的,下次我再来。」
「好嘞!」
拿着菜谱换了银子,我心中才安定一些,我死了,可我不能无所事事,除了在皇宫和天坑来回,我还学了很多东西。
这菜谱就是其中一样。
「我想求见王爷。」
「劳烦你将这个给他,他会见我的。」
我被小厮带着向主院走,我死了以后来过无数次,一草一木,我都记得。
他就在主厅坐着。
我向他行了礼。
「段王爷,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挑眉,似乎对我自来熟的模样感到诧异。
「我凭什么帮你。」
「这不是在帮我,是帮百姓。」
我将图纸交给他,那是上一世阿弟替李月蕾做的。
这东西不应该用来自相残杀,而是用来杀尽倭寇。
段王爷沉思许久,将图纸郑重地收好:「你要什么?」
「我要段王爷向我提亲。」
他手指抖了抖:「你倒是很彪悍。」
我不是想要嫁给段王爷,尽管我的确心悦他,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只是要借这身份。
在侯府,我只是庶女,没有任何权利,父亲与母亲也不疼爱我,想保护阿弟,铲除邪树,靠我一个人有些难,需要很多时间。
「段王爷不必担心,我只是要借段王妃的身份,等事情结束,段王爷可以退婚。」
「我是侯府的庶女,李素衣。」
「我等王爷得好消息。」
要铲除邪树,就得让邪树彻彻底底地消散在世界上。
我会用最大最猛烈的火,烧得它灰飞烟灭。
回来的时候,我还带了一个会武功的丫鬟。
是我向段王爷借的,侯府里李月蕾的耳目太多,父亲母亲也向着她。
我怕她利诱不成,会威逼。
丫鬟叫段莲,她还有一个哥哥,是段王爷的侍卫。
我钻狗洞时,段莲目光惊诧:「李小姐,你是小姐,怎么还……」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要委屈你也钻了。」
段莲沉默地跟着我进来,看到阿弟正在钻研机关。
他见我回来,兴奋地将手镯套进我手腕上。
「姐姐,这是阿弟给你做的,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将它打开,可以保护你。」
我面色软了软,抚了抚阿弟软软的脸蛋。
「好,阿弟保护我。」
段王爷没叫我失望,动作快得很,不过半月,他就来侯府提亲了。
父亲母亲面露喜色,李月蕾也含羞带怯地看着段王爷。
殊不知,被提亲的人不是嫡姐。
等段王爷口中吐出我名字时,几人目瞪口呆。
托段王爷的福,我和阿弟生活好了很多,父亲母亲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了这道圣旨,他们不敢再对我苛责。
尽管他们的脸色难看得紧。
我和段王爷的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
李月蕾急了。
因着我之前不答应她的各种邀约,她没有取血的机会,今日,她叫我去寺庙求平安符。
我答应了她。
因为她想对我做的事情,我也想对她做。
8
我与她同乘马车,向着普华寺而去。
「素衣妹妹,和姐姐说说,你是如何与段王爷……」
「姐姐,大概是小时候他对我一见钟情了罢。」
李月蕾轻笑,不再说话。
不出所料,半路上就出了意外。
我们的马车被山匪包围了。
匪徒拿着大刀逼近过来,李月蕾害怕地躲在我身后。
在合适的时机,我被她推向了匪徒。
我与那匪徒首领对视,被他抓住,冰凉的刀尖贴在我的脖子上。
李月蕾也没讨到好,她腿脚哪有恶徒快。
很快,她也被抓了回来,而有的丫鬟有的却成功逃走了,其中就有姐姐的贴身丫鬟玉环。
李月蕾气定神闲:「大哥,我们说好的……」
那匪徒脸一横:「小娘皮,谁和你说好了!」
「这……」
李月蕾泪眼朦胧,可匪徒不吃这套,刀微微用力,便把李月蕾白皙的颈脖压出血线。
我与他们对视,下一刻,李月蕾被手刀劈晕,倒在地上。
李月蕾被绑好以后,四下只剩匪徒和我。
「多谢。」
匪徒首领,或者说段侍卫哈哈大笑:「王妃,不必客气。」
几人揭下易容面具。
「要我说,这面具也忒好用了,王妃果然大才!」
我笑笑,叫他们把李月蕾送到段王府的暗室内。
「记住,要处理好,别被人发现。」
我看过,李月蕾现在献祭的东西还太少,那邪树还无法钻进玉佩陪伴她。
「是。」
「段侍卫,两个时辰过后,你送我回府。」
侯府嫡女与庶女失踪这事并没大肆声张,毕竟名声很重要,于是父亲和段王爷私下里开始找人。
我被送回府中,面色苍白。
阿弟立刻飞奔到我身前,拉着我左看右看,脸颊上隐隐有泪痕。
父亲急忙向后看:「素衣,你姐姐呢?」
我沉默地摇摇头。
父亲脸色涨红,抬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我被打得偏过头去。
他指着我:「你回来了,你姐姐呢?!」
「是不是你妒忌你姐姐,从小你就嫉妒你姐姐,现在竟然还做出这种事来!」
阿弟站在我身前,红着眼瞪着他:「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的父亲!」
父亲冷笑:「你和你姐就是两个野种,我恨当时没把你们掐死,今天你们害了我女儿,你」
「好了!」
段王爷迈着大步回来,冷着脸怒斥父亲。
「素衣是我的人救回来的,你为何要怪她?」
「她是我的王妃,你又凭什么打?」
我冷眼看着父亲,我和弟弟才不是野种,父亲的确不配。
这一巴掌,就当是还了他的养育之恩。
这么多年,父亲从来没爱过我和阿弟。
「她是我女儿,我管教自己的女儿要什么理由?」
我从段斯年身后出来,看着父亲:「阿弟说的对,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的父亲,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管过我们。」
我牵起阿弟的手,挺直腰板走出了大厅。
「本王的家人,本王就先带走了。」
「今日的事,我会如实禀报皇兄,大人好自为之。」
走之前,我带着阿弟收好重要的物品,看了一眼李月蕾的院子。
下次回来,我就要一把火将它烧得干干净净。
9
我和阿弟在段王府暂时住下了。
没有这一出,我也会想办法出来,毕竟,我还要好好审问我的好姐姐。
「姐姐,他就是我的姐夫吗?」
我愣了愣:「不是。」
「哦……」
我将阿弟按在床上:「是不是很累,等姐姐的时候,是不是没睡觉?」
阿弟摇头:「没……」
「你先休息一会,姐姐还有事。」
「嗯。」
阿弟听话地躺好了。
我轻轻关上阿弟的房间门,转头,段斯年正站在外面。
「走吧。」
我跟着他,来到了暗牢之中。
在门口,我从段莲手中接过两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递给段斯年一个,他接过戴上。
暗牢里,李月蕾被铐着,气若游丝。
段府的暗卫都是铁血手段,李月蕾从小顺遂,没有吃过苦,无需多久,便将秘密吐露了出来。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胆大的,在她八岁时,发现了会说话的邪树。
那时候她已经心生欲望,觉得父亲事务繁忙,不能陪她。
邪树说只要她献祭,他就会完成她的心愿。
于是李月蕾献祭的第一个是她的小猫。
邪树有了滋养,可以挪动位置,李月蕾就将邪树养在自己的房间里。
后来她长大了,为自己的婚事忧虑,于是她许愿,想要一个好夫君。
邪树指引她认识太子。
那时她献祭了自己的丫鬟。
后来,她献祭了她的奶娘,献祭了自己的妹妹,她得到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贪心。
邪树也因为她的供奉,越来越厉害,到最后还想要吞掉国家气运。
我和段斯年听着李月蕾讲完,她求我:「大人们,月蕾都说了,放过我,求你们了。」
她哭得楚楚可怜,就算受了伤,也让人心生怜惜。
可我只想折磨她。
我抽出暗卫身上的匕首,走近她。
「不,不……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了,都是树神蛊惑我,我才会犯下大错。」
「我还小,我会改的,求求你们,放过我。」
见我逼近,她哭喊:「不要杀我,我知道怎么毁掉邪树!」
「那你说说看。」
她喘息着说完了,目光希冀地看着我。
「这方法,是邪树和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是我无意间知道的,大人们,放过我吧,我什么也不会说,我还可以配合你们,我以后真的不会再错了……」
事实上,不管是她自己琢磨的,还是邪树告诉她的,都是假的。
邪树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怪物,他怎么会将杀死自己的办法告诉李月蕾。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她走过去。
狠狠地用匕首挑断了她的手筋和脚筋。
我将染血的匕首还给暗卫,和段斯年一起出了暗牢。
段斯年目光惊奇的看着我。
「段王爷,你看我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残忍?」
段斯年摇摇头,笑着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掌心。
段斯年,你不讨厌我,我很开心。
但我想我们的缘分或许就到这里了。
10
我借着住在段府的掩护,连夜出发,去找了寺庙的住持。
他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曾经在皇宫中看过风水,他的话,陛下会信。
住持正直,不为钱所动,可我上辈子死了以后,知道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就比如,住持有个孙子还流落在外。
「住持,麻烦你了。」
我同他讲了侯府有邪物,他只要带着消息告诉陛下即可。
「住持,为了保险,你还可以告诉陛下,侯府的大小姐饲养邪物,受到了反噬,再叫他查一查,这些年侯府无故失踪的下人。」
住持不收钱,但我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香火钱,重要的还是他孙子的下落。
三日后,陛下大惊。
他派人搜查侯府,这人正好就是段王爷。
带着公公与大理寺的人,在侯府里大肆搜查。
这搜到的不仅仅是邪异的大树,还有父亲贪污的证据。
真妙。
这搜查毫无征兆,父亲的确也是无从准备。
当邪树显露在人前,众人都为之震惊。
「竟然是真的……」
正当众人准备放火之时,有官兵竟然不受控制地向邪树走去,在邪树前面自杀。
鲜血喷溅在邪树之上,更显妖异。
人群有些恐慌:「真是邪树!阿桑被它蛊惑了!」
我用腹语开口:「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将邪树烧死!」
有人指挥,大家也镇定了下来,拿出准备好的火油。
火焰熊熊燃烧。
邪树的枝条无力的颤抖,这火有人看着,保证经久不息。
直烧了三天三夜,才把邪树烧得干干净净。
一丝灰烬也无。
树烧完,我也把李月蕾放了出来,我看着她爬进府中,可这时候,府中人人自危,没有人看她。
父亲头发也白了,看到往日最疼爱的女儿,他冷眼旁观。
毕竟侯府这偌大的家业,就要充入国库了。
而侯府的人,也要流放迢州。
那是偏远的苦寒之地。
李月蕾不跟着去,她饲养邪物,罪大恶极,秋后问斩。
段斯年立了功,向陛下求了我和阿弟留在段府,以后我们不是侯府的公子小姐,只是平民百姓。
「如今,你事情可做了?」
「嗯。」
「我们的大婚,你……」
我避开段斯年的手,用帕子捂着咳嗽了两声。
我捏紧帕子:「之前说好的,结束以后王爷可以退婚。」
段斯年沉默不语,将我丢在身后。
我松开帕子,那上面是一团血渍。
世间所有,皆有代价。
了结完此事以后,我给阿弟找了学堂,催着他去上学,也向王爷辞行。
「我这辈子没有去别的地方看看,所以我想出去游历一番。」
「你不管你弟弟了?」
「弟弟该长大了,再说,还有段王爷照看,素衣很放心。」
段斯年捏紧拳头:「你的弟弟,我才不会照看。」
我和他讲道理:「我阿弟聪慧过人,又会器具制造,王爷好好培养他,以后他一定会报答王爷,我之前给王爷的图纸,就我阿弟做的。」
我已经私下嘱咐了阿弟,就按照我告诉他的说。
「那你呢?」
「我?」
「我出去游历呀。」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段斯年竟然不让我走。
他把我关在府中,请了太医来看。
「王妃她……这是绝症,老夫无能为力,她的生机在一天一天地消失。」
我笑他:「你看,我是真的想再多去别的地方看看。」
段斯年冷笑:「哦,你不和我讲,你和你弟弟讲吧。」
下一秒,阿弟哭着扑进我怀里。
好吧,这下我不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死了。
就这样吧,这样也好,陪他们最后一段时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