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皇子府。
冷院。
月流铃被关在一个柴房里,柴房里的潮湿混杂着血腥味和肉腐烂的味道,还有剩菜馊水的味儿,几乎令人作呕。
门外的婆子的站得远远的通报,“九皇子妃,您收拾收拾,咱们未来的太子妃马上就要来看你了,你这副模样可别玷污了贵人的眼睛。”
蜷缩着的月流铃轻颤了一下。
抬起头,扒开散落的头发,里面是一张被划花的脸。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的亲姐,尚书府嫡长女,月姵裳。
“妹妹,我来看你了。”未闻其声,先见其人。
月姵裳一双绣着并蒂莲开的绣鞋出现在柴房门外,
她打扮的极其清雅,一身水色衣裙,头上带着银色步摇,伴随着她的步子,步摇微摆,风姿绰约。
可惜美人怨毒,话锋一转,“妹妹,我看你现在就好像是在茅房里的一条蛆,真是可怜。快瞧瞧,我给你送什么来了!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希望你下辈子多长点眼力见。”
红木托盘里,放着一个白瓷盏,上头还盖着红布。
月姵裳一双素手扯开红布。
白瓷盏里的东西就暴露无疑,一双被挖出来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啊——”月流铃往后退着,惨叫一声。
“你猜到了对不对,这是寒杉,你亲弟弟的眼珠子,也是他身上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就当是给你做个念想了吧。”
月姵裳本是月流铃同父异母的亲姐,往日里温柔婉约如同丁香花一般的长姐,那个手把手教她习字的长姐,如今温和的眸子里却淬满了致命的毒。
月流玲想起前些日子冷院里传来凄惨的叫声,这惨叫声连续了三日,她那时觉得莫名心慌,求问了下人才知道有人被做成了人彘。
她眼睛通红地看向白瓷盆中的眼珠子,竟是她的亲弟弟受了这场极刑,顿时心痛如绞,胸腔血涌。
她满是恨意的看向月姵裳,“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呵呵,我不得好死我不知道,但你娘现在可是很开心呢,毕竟我给她安排了不少乡野莽夫伺候呢”
“你!”月流玲气急,使出全身力气冲向月姵裳,想要将她痛打一顿。
却被月姵裳的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月姵裳满是得意月流玲,眼中满是不屑,“来人,将这双眼珠子给她喂下去,让他们亲姐弟永远不分离。”
“唔唔......呕......”月流铃被人捂住了嘴,想吐都吐不出来。
她眼角流出泪,从满脸血痕的脸上划过,火辣辣的,带着质问咆哮出口:
“你这个骗子,我已经自毁容貌了,你说会放过母亲,会放过弟弟。母亲视你如亲女,自小我有的你都有,你怎么能下得了毒手。”
月流铃歇斯底着,手还没有碰到月姵裳的衣摆就,冷院里的下人就折断了双手的骨头,“咔嚓”一声干净利落。
她喊不出疼了,心里宛如被刀绞一般,怒瞪着月流铃。
也在等着一个答案。
月姵裳轻轻的拨弄着自己如同嫩葱一般干净的手,浅笑道:“我需要你母亲施舍吗?我的母亲被关在庄子上,而我却要日日认贼作母,看着你们一家享受天伦?”
“父亲不会放过你的!”月流铃怒斥道。
“父亲?”
“我教你习字,早就将你的笔迹模仿的一模一样,父亲被我伪造的书信骗到城郊,乱箭射死。那场面!好可惜呀,我的好妹妹,你没有看到,你那挚爱的好父亲,临死前还在喊你和那个缺了眼睛的杂种的名字呢!”
“明明我才是月家的嫡长女,凭什么你能十里红妆嫁到九皇子府。而我被你做的那些丑事连累,京中清贵人家根本看不上我,害得我双十年华还待字闺中。”
“你根本不懂我有多恨你,你的一切我都要毁了,这本来都是你抢走我的东西。我才是尚书家的娇女,而你不过是商贾之女所生的下贱胚子。”
“所以,这些都是我的错?”月流铃仰起脸,脸上有着干涸后斑驳的泪痕,如今是再也掉不出一滴泪了。
“自然是你的错。”
她的丈夫,九皇子墨擎此刻正伸手护着月姵裳,一脸厌恶的看着她。
夫妻五年,他们育有一子,玺宝。当初若不是他托月姵裳送她写了情意绵绵小诗的折扇,她也不会在大佛寺厢房斗胆见面。
岂料,入了厢房她便人事不知,再次醒来已经被人发现和墨擎衣衫不整的在床上。
此事让她声名败坏,还好父母气归气还是给她准备了十里红妆嫁入九皇子府。而她嫁入王府后,他便对自己冷落,不闻不问,她总以为是当初堕了面子,原来是他心里装了别人。
这时,冷漠的男声再次响起。
墨擎嫌弃出口,“月流铃,你就是本王一生的一个污点。你以为我会容许一个失贞又生了野种的女人留在我的后院?”
“失贞?大佛寺分明是你算计我,还有玺宝是你亲生的儿子,你却一直遮掩他的存在,墨擎你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禽兽!”
墨擎一脚踩在她的脸颊上,无情碾压。
他冷声道:“这么多年了,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当年与你在大佛寺欢好的分明是长公主之子,小侯爷宣日朗。我当年位卑言轻,被姑母许诺顶了这桩丑事她就帮我夺得太子之位,谁知你竟然还在庄子上生下那个野种,真是丢人。”
月流铃一脸死寂。
原来是她一开始就认错了人嘛?
“你胡说......”
“信与不信都随你。”墨擎冷如寒冰。
他又淡淡道:“如今本宫已经是太子,自当迎娶德能配位的太子妃,裳儿就极好。她的舅父亦是下任尚书,以后都是本宫的肱骨之臣。至于你,等将那野种接回来后,再送你们母子一起上路。”
墨擎不带丝毫感情,月流铃信了,玺宝不是他的儿子。
以前玺宝说是不是认错爹爹了,旁人家的爹爹都会对他们笑,她还安慰玺宝说,爹爹只是性子冷,心是热乎的。
没想到是她错大了,墨擎怎么可能对一个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好呢。
“你要杀我和玺宝,你们就不怕小侯爷知道,玺宝毕竟是他的血脉。你的耻辱都是我带来的,放过玺宝。”月流铃挣扎着恳求,只要儿子能活着也好。
月姵裳和墨擎相视一眼笑了。
“妹妹,那小侯爷可不知道他有个儿子,更何况你们一家三口会在地下团聚的。你觉得当年长公主让擎郎受了这天大的耻辱,他们一家配活在世上嘛。四月初六牡丹花宴,就是他们父子的死期。”
墨擎也冷哼一声,二人倒是欢笑离开。
月流铃恨极,就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月流铃吃着馊水,受着恶仆的毒打,她熬过这一切就是想找机会和宣日朗报信,他还有个儿子玺宝,儿子需要她的保护。
幸好她熬到了!
四月初六她将身上仅剩的京城四大商铺的印信送给了看门的婆子,才逃到了后花园之中,可惜抓到宣日朗的衣角她便力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长眉如鬓,一双眼里显露着温和通透,他正怀抱着狼狈的自己,不怕自己的白衣被沾染了脏污。
他如阳春白雪间的艳阳令人如沐春风,这张脸长得和玺宝确实八分相似,只可惜自己从没有怀疑过玺宝的身世。
宣日朗见月流铃睁开了眸子,淡淡道,“九皇子妃?是谁伤你如此之重?”
“你......你凑过来些,我有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跟你说。”
许是她杏眸里的坚定打动了宣日朗,他不顾小厮的阻拦,将耳朵附到月流铃的唇边。
“玺宝是......”
“嗖——”飞箭破空而来。
月流铃想到墨擎和月姵裳商量的暗杀。
第2章
她竭尽全力支起身体护住了宣日朗,一支箭从她的后背穿透前胸
“来人有刺客!”宣日朗瞳孔骤然放大。
他不懂为何这个素未谋面的九皇子妃替他挡箭,但还是身手敏捷的抱起她就躲到了后院的树后。
月流铃感受到自己胸前的窟窿潺潺的冒血,不敢浪费一丁点的时间了。
她拖着最后一口气道:“玺宝是你的儿子,六年前,大佛寺那一日。求你救救玺宝,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我活不了了,我希望他好好活着。”
宣日朗错愕的看着月流铃。
月流铃早已喷出了一口鲜血,气绝身亡。
她的亡魂好像离开了肉体,漂在艳阳高照的空中,而地面上是一片杀戮。宣日朗的那个聒噪小厮竟然有那么好的身手,而宣日朗将她的尸身带着,一路砍杀刺客,跌跌撞撞的逃出了九皇子府。
路上受到她家书回来的玺宝也被宣日朗给截走,看着他们父子相认,月流铃总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她的玺宝有人护着了,不怕被人欺负了。
这时,空中仿佛有一股大力在拉扯着她的亡魂。
就这么结束了嘛?
这一世活得糊涂,她恨,她不甘呀。
她错把狼心狗肺的人当做亲姐妹,错认了孩子生父,让玺宝过着没有父爱的一生,想到惨死的母亲和胞弟,她恨得眼里都滴出了血泪。
亡魂被大力都吸得扭曲变形了,她张口无声的嘶吼,“若此生能重来,我非拔其爪牙,剁其反骨,月姵裳和墨擎,我要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把你们做成人蛆,丢在最肮脏的乱葬岗之中。”
她仰天大笑却感觉自己瞬间消亡了。
......
再次睁眼,月流铃瞧见了茅草做的房顶,一根大横梁。
她不由的思忖,这是投胎了?
看来是个普通百姓之家,普通人家也好,没那么多的祸端。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穿着深蓝粗布衣裳,扎着双丫髻的人跑了进来,待到月流铃瞧清她的模样,不由的呼吸一滞。
双腮饱满的圆盘脸,柳叶眉,一双圆滚滚的大眼。
“素心,你莫不是也来这阴曹地府陪我了?”月流铃呼吸一滞。
素心是她自小陪着长大的贴身丫鬟,感情胜似亲姐妹,只是后来在九皇子府,素心犯了错被赶出去了,她给她拿了些钱让她回乡下的父母家去了。
那时候她若是能勇敢一些,彻查那件事,素心或许就不会被赶走。
这时,一只略带薄茧的手拉起了她。
“小姐说什么胡话呢,快起来,小少爷被牛婆子砸破了脑袋,流了好多血。”素心一脸焦灼的说道。
提起牛婆子,月流铃记忆的阀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寒梅庄,在她怀着玺宝的时候就被墨擎打发到这离京城三百里地的偏远庄子上,直到玺宝三岁才被接回了九皇子府。
而寒梅庄的管事,正是牛婆子,一个长着吊梢眼,一脸横肉,薄嘴唇子的妇人。
“快带我去。”月流铃通了思绪,急忙下床趿拉着绣花鞋,就跟着素心一路小跑到了院子里。
玺宝屁股蹲的姿势坐在地上,脑门上被划破了一道长口子,血就顺着脑门往下流,三岁大的孩子就瞪着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牛婆子,也不哭。
“玺宝,娘的玺宝。”月流铃抱着小小的人儿,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水一样。
本来以为自己死了,此生都见不到玺宝了,谁知道又回到了这庄子上。
是梦或者是魇她都愿意,只要还能让她见到玺宝就行。
“娘,我就一点点疼,娘不哭。”
玺宝带着小窝窝的小手就伸出来给他娘擦眼泪,但是擦了他娘还哭,擦了还哭,玺宝的嘴角都瘪起来了。
这时,牛婆子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搁我这庄子上哭丧呢,败坏了我们这儿的风水。再说这小畜生不是还没死呐嘛,哭哭哭。”
骂完一句,牛婆子还不解气,又转向素心,“你这下贱蹄子大惊小怪的,屁大点的事儿就找人来,你倒是瞧不起谁呢,就这丢在庄子上四年都没人来看一眼的破皇子妃,你看她镇得住谁。”
素心被她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但还是咬着嘴唇道,“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我们玺宝自己找的鸟蛋你都要抢,还用锄头砸孩子脑袋。”
“胡说,我砸他了嘛?分明就是他自己贪玩。”牛婆子叉着腰,绝不承认。
月流铃摸摸玺宝囟门上的桃子发。
孩子胖嘟嘟的脸颊都这么的真实,或许这不是梦也不是魇,是老天爷再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守护好她该守护的人。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将伤到玺宝的那把锄头紧紧的抓起。
“小姐......”素心见状慌乱一喊。
“啊——,杀人啦——”牛婆子一声惨叫,月流铃一锄头砸在牛婆子的脑袋上,伤口又大又深,血跟泉水一般的往外涌出来。
牛婆子的惨叫引来了庄子上的人。
牛老头也就是牛婆子的老伴,指挥着几个儿子道:“快把这疯妇抓起来,她竟然敢这么伤害你们娘,我非扒了她的皮。”
“哎!”牛家几个五大三粗的儿子就朝着月流铃走来。
月流铃一身白衣,腰杆子却不曾弯曲一分,她檀口一张道:“你们敢碰我一下,我就咬舌自尽。怎么说我都是九皇子妃,若是死在这庄子里,你们看大理寺查不查。若是大理寺不查,你们猜九皇子会不会为了掩人耳目让你们一家子给我陪葬呢?”
此话一处,牛家的儿子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踟蹰不敢上前了。
牛老头也犹豫了。
这时躺在地上的牛婆子一边捂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喘息道:“老头子......别被她吓住了,四年了,九皇子都没派人问一声,咱们非得好好的治治她不可。”
牛老头的三角眼里又迸射出阴毒。
月流铃冷眸扫过,让他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
只听婉转如莺啼的声音道:“你想想我得犯了多大的事儿,他才能四年不闻不问,我死了他倒是如意了,你们家赌得起诛九族的罪责嘛?再说了,即便你们指望着九皇子,我爹还活着呢,治你们几个下人还治不了?”
话语虽柔,内里的威胁之意,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
牛老头的儿子们过去和爹娘耳语几句,最后牛老头还是偃旗息鼓先带牛婆子去瞧大夫了,像他们这样的下人,自然是不敢冒一丝风险的。
月流铃抱起玺宝,就跟着素心回到了属于他们的茅草屋里。
还是那个茅草顶,一根大横梁。
她怎么就忘了这里呢,她住了四年的地方。
“素心快把咱们的药寻出来。”月流铃无瑕感慨,看着玺宝额头的伤口,一阵阵心痛。
素心翻箱倒柜的寻药,月流铃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竟然多了一团红痣,这痣竟然还是方的,好生奇怪。
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头晕目眩。
意识便进入了药箱空间。
里面的每一瓶药,甚至一些器材,都有使用说明。
老天爷,让她重生了,又赠送了她奇遇,月流铃嘴角勾起一抹笑。
墨擎、月姵裳,你们且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