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襄终于怀孕了,薄南辞的孩子。
她给薄南辞打电话,电话没人接,她满怀欣喜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夜幕渐渐黑下来。
她绻缩在沙发上睡过去。
混沌意识中,耳边回荡着午夜的钟声,接着,脚步声传来,沈襄猛地起身:
“你回来了?”
接过男人脱下的外套挂上。
男人瞥了眼桌上佳肴,神色与窗外夜色一样的冷,薄唇勾出嘲讽笑容:
“原来你也记得这个日子。”
“什么?”没听清楚薄南辞的话,沈襄开口:
“菜冷了,我去热。”
“不用,我吃过了。”
男人扯了扯脖上领带,打开公文包,拿出文件,修长的手指上握着的文件向沈襄递了过来。
‘离婚协议’几字让沈襄瞳仁猛地一缩。
笑容僵在唇边,颤抖着声音:
“你......要离婚?”
“不是你期望的吗?”
男人解着袖扣往楼上走,沈襄追了上去:
“南辞,我......”
沈襄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接了过去,满脸疲累不堪:
“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两年前咱们领证时就已经说好的,今天刚好到期,我今晚要出差,散伙饭就不必了。”
男人进浴室洗澡。
沈襄站在门口,脸色白得透明,指尖籁籁发抖。
为了怀上孩子,这一年,她吃了多少中药,打了多少的针。
好不容易怀上了,而他竟然要和她离婚。
沈襄仰起头,嘴角扯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他不爱她,而她却爱惨了他。
他哪里知道,他身体里的一个肾是她沈襄的。
当年,为了拯救生命垂危的薄南辞,她瞒着所有人跑到医院捐肾。
水声停,男人打开浴室的门,壁垒分明的胸膛挂着水珠,八块腹肌清晰性感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尤其是那张俊美如斯脸。
沈襄痴痴地望着他,眼睛渐渐涌上薄薄水雾。
不一会,男人穿戴整齐,拿过表盘磨损白了的腕表戴上,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沈襄:
“少刷点剧,夜熬多了对身体不好。”
嘴唇颌动半天,沈襄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关心我吗?”
男人迟疑了一会,道:
“咱们毕竟相守了两年,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财产分割不满意也可以调整。”
沈襄感觉吸入胸腔的空气,都像是把犀利刀子,一刀一刀扎到她的心口。
沈襄漠视掉心口的疼,牙齿打着颤:
“南辞,妈那边......”
她想说妈那边不好交待,薄南辞却接过话:
“妈那边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实在不想去说,我可以去给她提。”
“可以......再等两天吗?”
像是拼尽全身的力气,沈襄一字一顿从牙齿里挤出来。
薄南辞的眸色冷如坚石:
“再等两天又有什么意义?早离晚离都是离,再说,婉婉要回来了。”
婉婉,蓝婉月。
再次听到这个人名,沈襄如遭雷击。
她惊得连退了好几步。
脸上血色尽褪,心脏像是有把刀子在狠狠地搅动,指尖一寸寸在掌心收紧。
蓝婉月,沈襄的表姐,也是那个疯狂嫉妒沈襄,却让薄南辞爱得发狂的白月光。
两年前,薄南辞的妈妈郑秀英得了绝症,沈襄的母亲李南华是脑瘤科医生,李南华给郑秀英做完手术当天,因疲劳驾驶意外车祸去世。
郑秀英因自责而逼迫儿子娶恩人的女儿沈襄,薄氏官宣沈襄与薄南辞婚讯那天,蓝婉月绝食大半个月。
那段时间,薄南辞心情很不好,他对沈襄说:
“婉婉是我的救命恩人,这辈子,除了她,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能走进我心里,两年为期,如果我没办法爱上你,你就去跟我妈提,说你喜欢上了别人要离婚。”
薄南辞说蓝婉月救过他的命。
她想对他说,她也救过他的命。
“其实,我这儿。”
她颤抖指尖划过为捐肾割裂的伤口,食指点在自己心窝上:
“真的有个人,十二年了。”
薄南辞却烦躁地打断她:
“那正好,合约到期,你就可以去找你的心上人,咱们谁都不要耽误谁的幸福。”
沈襄吸了吸鼻子,为了维护仅存的一点自尊,逼退眼睛里的湿意,心里波涛漗卷,面上却云淡风轻:
“行,婚约一到,我会跟秀姨提离婚的事。”
结婚那晚,他要了她,像履行公事一般草草收尾。
婚后,外人眼里,他是个模范丈夫,把她宠到骨子里,疼到灵魂中。
每次带她出席宴会,他都会把她搂在怀里,护在身后,她们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
然而,一切不过是假相。
他之所以对她极好,不过是怕她去跟郑秀英诉苦,而郑秀英会去为难他的白月光。
原来,两年前,蓝婉月离开时,他对她就许下了两年后重逢的日子。
而沈襄愿意跟薄南辞签下两年协议,她是希望在这两年里,薄南辞能看到自己的真心。
即然薄南辞对蓝婉月的爱一始即往的浓烈。
也许是她沈襄该放手的时候了。
沈襄收好离婚协议,一一撤走桌上的菜,薄南辞烦躁地爬了爬发丝,忽地又叫住了她:
“我妈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你暂时不要和她提,等我想好,我会跟她说。”
沈襄垂下眼,收拾碗筷的动作从善如流。
清洗碗筷时,沈襄脑子一片空白,耳朵翁翁的响。
匡当!
一只碗摔下去,碎了!
如同自己碎裂千瓣的心。
她弯腰去捡,指尖被碎片割破,鲜血直流。
“沈襄。”
听闻响声,男人迈出去的步伐又折了回来。
“怎么不小心点?”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出厨房,找碘酒给她消毒。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南辞,薄南辞?
如果你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还会离婚吗?
沈襄看着忙碌的薄南辞,她开不了口,她不敢赌。
“家务事少做点,我开白姨的钱,不是让她来闲耍的。”
伤口处理完毕,薄南辞起身,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是她白皙艳丽的脸:
“好好爱自己,别太傻了,就算是那个人你也不能委屈自己......”
那个人?
原来,他始终记着两年前她说过的话。
可是,除了他薄南辞,她心里根本装不下其他人。
门外,刺耳的喇叭声传来,打断了薄南辞的话,冷皓已把车开了过来,男人头也不回的上车。
沈襄唯有紧紧握住拳头,才能阻止自己追出去的冲动。
抬眸,泪涟涟的眼睛里,车子已绝尘而去。
第2章
婚姻是一场豪赌。
而她沈襄却输得一败涂地......
泪水从脸上滑落,肚子针扎一般难受,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从墙面滑落。
电话响起。
“喂。”
沈襄的声音虚弱得不行。
“沈襄,你没事吧?”
薄南辞的声音温柔极了。
“没事,还没上飞机吗?”
“要起飞了,天冷了,让白姨多给你煮点红糖水。”
薄南辞记得她的生理期,以为她不舒服是因为月事来了。
“好......”
沈襄轻轻应了声,她脸上的笑容僵在唇边,两眼一黑,人顿时晕了过去。
手机摔落到地,发出重重的声响。
她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薄南辞焦急的呼喊声。
“沈襄!”
沈襄醒来,只看到发白的天花板,鼻尖飘弥着消毒水味。
是谁把她送来医院的?
“少夫人,您终于醒了。”
沈襄寻声望去。
冷皓。
薄南辞忠心的仆。
沈襄的眼睛往他后面看了看。
冷皓知道她是在找薄南辞,便告诉她:
“薄总飞爱尔兰了。”
两年前,蓝婉月去爱尔兰治病失去音讯,上个月偶然从婆婆郑秀英的口中得知,蓝婉月出现在爱尔兰某医院。
沈襄又意外得知,今天应该是蓝婉月手术的日子。
薄南辞匆匆离开,一定是为了过去陪伴心爱的女人度过难关。
绵密的疼蔓延在沈襄的四肢百胲里。
“你为什么不去?”
沈襄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她问冷皓。
“薄总让我照顾你。”
“不需要的。”
沈襄轻轻摇头。
冷皓看她的目光,有心疼,更有不为人知的情愫,纠结了半天,他说:
“少夫人,医生说,你怀......怀孕了。”
沈襄脸色苍白到透明,似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冷皓,如果你希望薄总幸福,就请你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冷皓当然希望薄南辞幸福。
但,他更希望沈襄幸福,更希望沈襄不要受到伤害。
“薄总不是去找蓝婉月......”
沈襄知道他这样说是安慰自己,疲累地闭上眼睛:
“你出去吧。”
冷皓犹豫着拿出个包装盒,“这是薄总送你的生日礼物。”
沈襄拆开包装,入眼的是两条小金鱼,鱼儿摇着尾巴,嘴对着嘴吐泡泡,去年她过生日,薄南辞送了她套昂贵的的手饰,而她对他说:
“我其实更喜欢嘴对嘴吐泡泡的鱼。”
他一脸温柔地说:
“明年一定送你。”
他履行了承诺。
而他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喜欢嘴对嘴吐泡泡的鱼,是想与他相濡以沫一辈子。
她忍着眼角的湿意说:
“代我给他说声谢谢。”
以往,她过生日,也会送薄南辞一份礼物。
这次也不例外,她把准备好的腕表递到冷皓面前,冷皓看着精致的腕表,想起薄南辞在上飞机前说过的话。
“如果沈襄送腕表给我,你就说我皮肤过敏,戴不得金属。”
想到这里,冷皓心一狠,残忍开口:
“薄总说他对金属过敏,不能戴金属的东西。”
对金属过敏?
可他却从来不舍得摘下手上的那只表,只因是蓝婉月送的。
到底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对侍。
冷皓出去了。
沈襄看着表盘中心的图案,是她亲手绘制的三个小人儿。
她滚烫的泪掉落。
她把表狠狠砸了出去,而下一秒,她又急匆匆下床,不顾针穿透皮肤,疯狂地捡起扔掉的表,放在掌心亲吻。
一遍又一遍,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脸上掉落。
她的情深终究留不住冷漠男人的脚步。
泪水盈满眼眶,完全模糊视线,她颤抖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肚子:
宝宝,你没有爸爸了,妈妈没用,留不住爸爸。
沈襄再也崩不住放声大哭,哭声渐渐被窗外的滂沱雨声淹没,成串雨珠沿屋檐落下,屋檐下,冷皓黑沉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而他暗夜下的那双眼睛,弥漫着心疼。
病房里,沈襄的手机响了。
薄南辞打来的。
沈襄擦干眼角的泪,整理好情绪,划下接听键:
“你好些了吗?”
“我很好......你到了吗?”
“刚到,这边的天很冷......”
猝不及防,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娇软得不成样,“南辞,我开了瓶红酒,两年不见了,咱们好好庆祝下。”
蓝婉月?
沈襄紧咬的嘴唇霎地雪白,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抖。
蓝婉月顿了顿,扬声问:
“是襄襄吗?”
蓝婉月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病态。
“襄襄,我是婉月,这两年,你过得......”
蓝婉月话还没说完,薄南辞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早点休息,过两天,我就回来。”
沈襄还来不及开口问他出差怎么跑去了爱尔兰?
薄南辞已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嘟嘟的忙音不断在她耳边回响,伴随着蓝婉月的话,好似要敲碎她的耳膜。
沈拼命捏紧手指,也无法止住颤抖的身体。
她想到薄南辞与蓝婉月在一起的画面,就恨不得立刻飞去爱尔兰,可即便是去了,除了自取其辱外,根本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