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91号精神病人
“陆执，你被公司开除了！什么？工资？赔偿金？做梦去吧，赶紧滚！”
“陆执，我受够了你的软弱，我太累了，我们离婚吧。”
“陆执，妈不在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陆执，你的诊断结果出来了，重度抑郁症，合并精神分裂症，建议立刻住院……”
往事一幕幕，在陆执脑海中闪现。
人到中年，公司裁员，失业仅仅半年，妻子便提出离婚。
刚离婚没多久，母亲查出胃癌晚期，三个月后就撒手人寰。
父亲悲伤过度用酒精麻醉自己，不幸出了车祸。
一连串的打击，让陆执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以及精神分裂症。
陆执不是没想过一了百了，结束这悲惨的一生。
但，陆执最终还是决定活下去。
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女儿——陆念。
不管是患病前，还是患病后，女儿陆念都是陆执的精神支柱。
虽然陆执没什么本事，性格也软弱，妻子看不起他，亲戚瞧不上他，同事也经常嘲笑他。
但陆念始终爱陆执，把陆执当成大英雄，说陆执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哪怕是陆执失业，离婚，患病，整个世界都变成灰色。
陆念也始终陪着陆执，鼓励着陆执，温暖着陆执。
陆念，是陆执世界里最后一抹光。
也是为了不让陆念伤心，陆执才答应住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陆念也答应陆执，每到周末就来看他，给他分享她学习、生活里的趣事。
只可惜，两年半过去，陆执的病情非但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陆执经常回想起痛苦、绝望的过去，然后就会变得狂躁，暴起伤人也是常有的事。
只有陆念来了，陆执才能平静，温和，露出笑容。
陆念一般会在早上十点到，然后陪陆执吃午饭，再和陆执聊会天，下午五点再乘公交回家。
今天又是一个周末。
陆执早上六点就醒了，然后就坐在门口等着陆念。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就到了十点半，陆念却始终没有出现。
“小念怎么还没来？”
陆执皱起眉头，逐渐变得烦躁不安。
痛苦而绝望的过去，越发频繁地在脑海中闪现。
老板丑恶的嘴脸，前妻冷漠的表情，父母苍白的脸庞……
最终，都变成了陆念的笑脸。
以往这个时候，陆执都会冷静许多。
可今天，不一样。
因为脑海中，陆念是那张笑脸的周围，竟伸出一双双手。
这一双双手朝着陆念砸去，似要将陆念砸得遍体鳞伤。
“小念，小念！”
陆执大叫，他不断挥舞着双臂，想将那一双双从黑暗中伸出的手推开，想要保护女儿陆念。
然而他的行为，在轮值护士的眼中，就是在不断敲打着病房铁门，企图破门伤人。
“医生！91号病人情绪失控，申请注射镇静剂！”
“立刻注射镇静剂！”
得到医生的准许，几个护士立刻冲进病房，将陆执按到病床上，准备为陆执注射镇静剂。
以前陆执也多次犯病，护士给陆执注射镇静剂，算是轻车熟路了。
但，这次，却不太一样！
因为陆执力气竟然变得出奇的大！
四个女护士，还有两个男护士，加起来居然都快按不住陆执了！
“赶快注射镇定剂！”
“快，这家伙力气好像越来越大了！”
护士们拼命地按着陆执，准备强制给陆执注射镇静剂。
“不要！”
忽然，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放开我爸！”
一个女孩冲进了病房。
她穿着最普通的蓝白校服和帆布鞋，扎着单马尾，容颜清隽绝美，气质单纯脱俗，属于那种走在大街上，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美女胚子。
她便是陆执的女儿——陆念！
刚才还在激烈挣扎的陆执，看到陆念之后，立马安静了下来：
“小念，小念！”
“爸，我在，我来了！”
陆念拉住陆执的双手，眼角泛起泪花：
“对不起，爸，我今天来晚了。”
“没关系的，小念。”
陆执抬手为陆念擦去了眼泪。
几个护士看到这一幕，也是心头动容，默默退了出去。
陆念，比什么镇静剂都要管用。
让陆念陪伴陆执，才能让陆执恢复正常。
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上，但几个护士并未离去，而是在门外守护。
虽然陆执伤害谁也不会伤害陆念，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不敢大意。
“爸，你没事吧？”
陆念小脸上挂满了担心和自责。
“爸没事。”
陆执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今天是出什么事了吗，所以这么晚才来？”
陆念闻言，瞳孔一缩，眸光微黯，赶忙撇过脸，同时将手揣进衣服口袋里，像是害怕被陆执发现什么：
“因为快要高考了，学习压力比较大，昨晚失眠了，今早睡过了头，这才来晚了。”
陆执愣了愣，这才想起，他住进精神病院的时候，陆念刚上高一，如今两年半过去，陆念确实快要高考了。
女儿都要高考了，自己作为父亲，非但帮不上忙，还要拖女儿后腿……
陆执愧疚地低下了头：
“小念，爸对不起你……”
“爸，你说什么呢！”
陆念安慰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陆执看着陆念，心里越发愧疚了。
他软弱，他无能，没赚到钱，没给陆念好的生活，现在还住进了精神病院，连陪伴陆念都做不到。
可即便如此，陆念非但没有恨他，讨厌他，还鼓励他，安慰他……
“小念，我不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
听到这话，陆念鼻尖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
有那么一瞬间，陆念想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开心，通通讲给老爸听。
但陆念终究什么也没讲。
要是老爸知道了，病情肯定会更严重吧？
陆念如此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心中酸楚压了下去，挤出笑脸道：
“好啦老爸，别煽情了！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红烧猪蹄，我们一起吃吧！”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就到了下午五点。
“老爸，我走了，下周再来看你。”
陆念挥挥手，离开了。
刚走出精神病院，陆念就笑着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老爸发现，不然老爸肯定要担心了。”
陆念掀起衣袖，看着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淤青和血痕。
这个在陆执面前无比坚强的女孩，笑着笑着便流下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