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源酒店,人来人往。
秦家一大家子坐在桌前,各自推杯换盏,全然不顾角落里的秦雪薇一家。
“萧天宇,明天是换肾的最后期限,不管你是否同意,这件事情都得你来承担。”
老奶奶冷冰冰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心,可肾是男人的根本,凭什么让他拿肾来填补秦涛闯的祸患?
三天前,秦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秦涛撞伤行人,伤着患有肾病,要求赔肾抵债。
放眼整个秦家,只有萧天宇和秦涛血型相同,经过族人商讨,赔肾抵债的事情自然落到了萧天宇的头上。
秦雪薇一家虽然极力反对,可面对族人的口诛笔伐,最终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反驳族中的安排。
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响彻:“秦涛撞伤行人,凭什么要我去换肾抵债,他是人,我难道不是人吗?”
此话一出,酒店大厅内一片惊愕,众人的目光全都锁定在了萧天宇身上。
“这谁啊?居然敢忤逆秦老太君的安排。”
“除了那个臭名昭著的废物女婿外,还能是谁?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居然在五星级酒楼大喊大叫。”
“秦家真是越来越没落了,连一个上门女婿都敢公然忤逆家主了,再过几年,是不是敢骑在老太君头上拉屎撒尿?”
看着面红耳赤的萧天宇,众人对秦家的近况议论起来。
老奶奶脸色立马阴沉下来,转身看向秦雪薇的母亲周芳:“这就是你管教的好女婿,不服从家族的安排,还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是嫌我们秦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多吗?”
周芳原本不想管这件事情,可老奶奶开口,她哪能坐视不理?
啪!
在话语落下的瞬间,一道响亮的巴掌落在了萧天宇脸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印刺痛了他的右脸,也刺痛了他的内心。
“老太君吩咐的事情,你就算有异议也要等回到族中再作商议,这里是五星级酒店,你要是丢了雪薇的脸,她以后还怎么和人谈生意?”
萧天宇捂着疼痛的右脸,心中虽然委屈,却没有继续争执。
一切,只是不想让老婆受委屈。
眼见情况不妙,秦涛眼睛滴溜溜一转,强行挤出几滴眼泪来:“既然姐夫不愿意,只能我去陪肾抵债了,只可惜秦家偌大的家业,从今往后就得落入外人的手中了。”
“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啊,我愧对爷爷,愧对列祖列宗。”
落入外人手中?
老奶奶本就阴沉的面孔,变得更为阴沉!
秦家百年基业,全是老祖宗辛苦打拼而来,岂能落入外人的手中?
“老三,让女婿卖肾确实有违常理,但我们秦家就这么一个男丁,你忍心让家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你公公呕心沥血拼下的产业,难道从今以后姓萧不姓秦?为人父母,不为自己想想,难道不为你女儿想想吗?”
“我知道你心有怨气,这件事情你只要答应,年会多给你们五百万,未来三年,都将拥有进入祖宅的资格。”
老奶奶眼角带泪,看似是为家族着想,可一言一行,都在抽萧天宇的骨,喝萧天宇的血!
闻言,周芳犹豫起来,若是拥有五百万资金,女儿不必每天劳累,丈夫不必为钱发愁,而她也不会被人耻笑,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
和富足的生活比起来,女婿的一个肾又算得了什么?
见周芳动心,秦涛立马添油加醋:
“三伯母,你难道愿意被这个废物女婿拖累一辈子?愿意三姐跟着这个穷光蛋吃糠咽菜,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吗?”
“李家大少爷李明宇和我关系要好,他爸更是江北有名的富豪,李大少要是当了你的女婿,以后还会被人耻笑吗?”
秦涛的话虽然不中听,却句句说到了周芳的心坎里。
三年前择婿入门,原本是为了冲喜去污,可谁能想到萧天宇一事无成,现在更是送起了外卖。
家族的女婿大都工作体面,唯独萧天宇做着体力活,每次聚会都会受人排挤,这三年以来,她听过的闲言碎语,比前半生加起来还要多。
一想到这三年来受的委屈,周芳立马有了底气:“萧天宇,我们秦家只有这么一个男丁,你身为小涛的表姐夫,应该担负起这个责任。换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去医院移植。”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补补肾脏准备移植,能替小涛换肾,这是你的福气。”
“这个窝囊废吃了三年白食,终于派上用场了。”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全都跟着起哄,而萧天宇被人围在正中间,宛如在挑选即将宰杀的牛马。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萧天宇身上。
灼热的灯火,灼热的目光,灼热的席间饭菜,唯独萧天宇的心冷到了谷底。
欺人至此,连生育权也被剥离,他到底是秦家的上门女婿,还是秦家买来的一头牲畜?
族人冷言冷语,丈母娘听之任之,绝望之下,萧天宇将目光投向了秦雪薇:“老婆,事关我们俩后半辈子的幸福,你赶紧说句话啊!”
秦雪薇一脸不忍,她对萧天宇的情感颇为复杂。
结婚三年以来,萧天宇对她言听计从,下班后给她捏脚擦背,虽然没多大出息,却卯足了劲儿为家庭付出一切心血。
只可惜,三年来公司问题频发,而她又人微言轻,就算出言反对,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有时候,看似有了美满的家庭,却始终像无根浮萍,一直漂泊不定。
“萧天宇就是一个丧门星,当初要是知道他这么废物,我们坚决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秦涛的妻子一脸鄙夷,再次带动族人的情绪。
“人活到这个份上真是废物至极,依我看,卖肾之后直接滚蛋,省得给我们秦家丢人。”
“废物就是废物,卖个肾都推三阻四,就不能为家族多做一些贡献吗?”
“树不要脸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要是他,我现在就直接跳下黄浦江自尽!”
被众人嘲讽,萧天宇脸上越发苍白,正当他不知所措时,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走了过来:“这不是秦家的废物女婿吗?怎么站在聚光灯下,是嫌雪薇的脸丢得还不够多吗?”
见到来者,秦雪薇脸上浮现出一丝厌恶,而族人却纷纷起身,端起酒杯恭敬行礼。连趾高气昂的秦涛也脸上堆满了笑意,面带谄媚道:
“李少,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按照计划进行了,明天的祭祖大会再添柴加火,一定能把这个废物赶走。”
李明宇,江北李家的阔少之一,秦雪薇强有力的追求者。以他的身份,众人自然要尽力巴结。
这时,周芳也端起酒水,快速向李明宇走来。
她这些年受了不少白眼,心中的愿望就是想找一个靠山,李明宇若是成为他的女婿,从此无论是在族中,还是在外人面前,都将受到礼遇,最起码不会再受窝囊气。
“李少,雪薇这些天总念叨你,我这个做妈的,先代她敬你一杯。”
说罢,周芳将白酒一饮而尽。
一杯到底,长敬幼者,这足以看出周芳对他有多么奉承。
随后,周芳面孔一冷,转身对萧天宇斥责道:“这些年因为你这个窝囊废,老娘没少受委屈,从今天开始,我们家只有明宇这一个女婿,明天换完肾脏之后,你直接卷铺盖滚蛋。”
“换肾?萧天宇,你身为男人,要是连肾都没了,岂不是成太监了?”
“我鞋有点脏,你帮我舔干净,换肾的事情我帮你解决怎么样?”
李明宇喝着众人敬奉的美酒,心中一阵狂笑。
强烈的怒火下,萧天宇眼中顿时炸射出数缕寒芒,拳头更是紧紧握住,连锋锐的指甲刺入血肉之中也浑然不觉。
无尽的侮辱,无尽的踩踏,秦雪薇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拉起萧天宇,心疼道:“萧天宇,你走吧,钱的事我来想想办法,”
“老婆....”萧天宇神色动容,想要说感激的话,秦雪薇便拉着他离开了:“我先走了,你先去公司凑合一晚吧。”
说完,秦雪薇转身离去。萧天宇则紧随其后,一同离开了这里。
半小时后,黄浦江旁。
受尽人情冷暖,萧天宇在岸边连抽了三包红塔山。
此时,大江翻腾,涛声不断。人生也是否如此,漂泊无定?
心有感慨,胸有郁气,萧天宇喉咙一甜,一口猩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这时,浪花更甚,不断拍打河岸,就当他万念俱灰之际,一道身影来到了他的身后:
“曾经萧家的嫡公子,居然甘愿隐姓埋名,被人踩踏欺辱?”
第2章
“我隐姓埋名,入赘为婿,没想到还是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萧天宇苦笑摇头,眼中满是酸楚。
“小天少爷,十年了,再深的仇怨也该淡了吧?这十年间,你爷爷,族兄,都在等你回家。而你的婚事关系整个家族的荣辱,家主自然会为你挑选最优秀的女人,秦家的秦雪薇,配不上你,更配不上皇城萧家!”
老者身穿唐装,苦口婆心的劝着。
萧天宇则穿着黄马甲,与其相比,可谓寒酸至极:“是啊,十年时间,就算一条狗也变老了,可那个冰冷的家族,始终没有变化!”
似是听出了萧天宇话中的讥讽,周老无奈问道:“少爷,十年前的事,的确是老爷做得不对,但这十年来,老爷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十年过去,少爷你怎么就不肯给老爷一个机会呢?”
“机会?”萧天宇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让他给萧凯南机会,可这十年间,萧凯南何曾给过他机会?
“十年前,我母亲跪在叶家门前,所有族人都认为她身份卑贱,不配为叶家儿媳。而我,贱民所生,自然跟着被逐出家族。”
“这十年里,你们何曾管过我的死活,何曾管过母亲的死活?现在让我回去延续香火,你觉得可能吗?回去告诉那群老不死的,我绝不会回去的”
萧天宇恨,恨家族冷漠无情。
萧天宇很,恨父亲软弱无能。
当年哪怕他强硬一分,他和母亲也不会流落在外,饱受屈辱。
“小天少爷,你可要考虑清楚,你今日拒绝的,可是囊括天宇的财富,是位极天下的权利。你这些年饱受贫困之苦,难道还甘心被人讥讽嘲笑,做一名普通人么?”
见萧天宇拒绝,周老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
“就算你们给我整个天下,在我眼中,也比不过雪薇眉间一点朱砂。”
萧天宇语气铿锵,每一句话落下,都有树叶纷飞,浪涛翻涌。
说完这句话后,萧天宇飘然离去,只剩下无尽浪涛,翻涌不断。
与此同时,一处高楼之上,一名中年男人望着萧天宇离去的背影,眼中带着泪花:“小天,你你爸爸,更有出息!”
一夜匆匆而逝,第二天一早,萧天宇骑着小电轮,赶往各处送外卖。
这时,秦雪薇打来了电话:“还有一个小时就是祭祖大典了,你人在哪里?我们可没有时间等你。”
冷冰冰的话语,像是命令一般。
萧天宇对此习以为常,但挂掉电话之后,还是第一时间赶往祖宅。
今天是一年一度祭祖的日子,秦家一门嫡系五人,外加其他旁系,全都会到场参与。
半小时后,萧天宇赶到了祖宅外。
见大部分子弟都已经进场,萧天宇满是歉意道:“老婆,今天事情有点忙来晚了,没耽误时间吧?”
“就你这种废物也有事情?整天磨磨蹭蹭的,能有什么出息?”丈母娘周芳一脸嫌弃,当她看到萧天宇破烂的穿着后,顿时气焰更甚:
“祭祖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忘记了吗?居然穿一身破烂,是对让你卖肾的事情怀恨在心,故意让我们丢脸?”
周芳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一脚踹在萧天宇身上。昨天在大排档,萧天宇便已经丢光了她的脸面,今日穿着如此破旧,这不是诚心报复她吗?
“妈,你少说一句,今天是祭祖大会,别让外人看了笑话。”秦雪薇拉了拉她的衣袖,劝道。
“哼,我为什么要少说一句?他处处让我丢脸,不是为了来折磨我的。我受了那么多窝囊气,骂他两句怎么了?”
周芳满脸怒气,甚至连眼珠子也多了一些血丝。
“够了!这里是祖宅,不是家里,你打他骂他,有顾及过我的脸面吗?”
秦雪薇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一双美眸之中,却泛起泪水。
昨晚,萧天宇被族人欺负,父母不出来帮忙,萧天宇也没有话语权,无奈之下,她只能将公司一半股权让出去,众人这才松口,将卖肾一事压了下来。
这三年里,类似的事情没有时常发生,没有人知道她遭受了怎样的委屈与侮辱。
被女儿一顿斥责,周芳也没有再言语,只是沉着脸向祖宅内部走去。
萧天宇也没有说话,乖乖跟在了秦雪薇身后。
此时,祖宅之内,气氛祥和,热闹非凡。
秦涛虽然年纪最小,却由于是家族唯一的男丁,代替老奶奶接待客人。
“大伯,您越来越年轻了,今年生意又好了不少吧?”
“二姨,好久不见,您越来越年轻了,下次儿子结婚记得通知我。”
“四妹,今年上重点大学了吧,这一次记住一定要好好结识上流富豪,对你以后很有用。”
秦涛满脸笑意,对各方人马以礼待之。
这时候,秦雪薇一家也到了,周芳笑着上前祝贺:“小涛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以后一定能带领家族发扬光大。”
“有没有能耐关你什么事情?反正你们没法为家族做贡献。”见到秦雪薇几人,秦涛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对于秦雪薇的问候,更是充耳不闻。
周芳面色一尬,却只能强忍着怒火朝内院走去。可秦涛却突然站了出来,拦住了秦雪薇:
“今天是家族的祭祖大典,除了本族人员之外,江北的富商大贾也都会邀请过来。他今天穿着跟乞丐一样,难道想让我们成为江北的笑料吗?”
此时,秦涛双手叉腰,更是故意将声音放大了数倍。其他族人全都凑了过来,见萧天宇穿着破旧的黄马甲,立马出言讥讽:
“这个混蛋怎么还没有走,我们秦家祖宅岂是他能够随意进入的?”
“昨天让他卖肾还债,居然做缩头乌龟让老婆顶债,现在还有脸来参加祭祖大会?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面对众人的讥讽,秦雪薇羞得面红耳赤,可祭祖大典事关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
最终,她只能将老奶奶搬出来:“秦涛,你要是对我有意见,祭祖结束之后可以随时找麻烦,你若是耽误了时间,奶奶怪罪下来,对你影响也不好吧?”
“呵呵,奶奶的确说过祭祖事关重要,而重要人员也的确要按时到场。只是,你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这个废物他姓萧不姓秦,连你们自己都不把他当人看,又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一同进入祠堂?”
“秦涛....你....你欺人太甚。”
秦雪薇气得直跺脚,今天无论萧天宇进或不进,都将丢进脸面,成为众人的笑柄。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雪薇的窘迫,萧天宇主动站立身旁,宽慰道:“老婆,祭祖大会事关你的前程,你先进去祭祖,我一定会想办法进来。”
“进来?你要怎么进来?难道翻墙越院吗?”秦雪薇气得眼泪在眼眶打转,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窝囊,别人不许你进去,你就真的不进去了吗?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受人摆布?”
这几日以来,家里面临诸多难题,萧天宇非但不积极面对,还逆来顺受,甚至听从外人的安排。对此,她感到了浓浓的失望。
气急之下,她也不管萧天宇是否能进去,率先冲进了祠堂。
“真是窝囊废,连自己的老婆也保护不了,还活着干什么?”
“废物就是废物,还不如死了算了,有什么颜面来参加祭祖大会?”
“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活在世界上,赶紧从这里滚蛋,省得丢人现眼。”
诸多族人讥讽连连,全都面带冷笑,大步朝祠堂走去。
很快,祖宅外只剩下萧天宇一人,形单影只,孤独至极。
望着老婆离去的背影,萧天宇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老婆,我答应过你也会进去,就一定会堂堂正正登门。”
祭祖大典,也称资源分配大会。谁能在大典上宴请到地位尊崇的宾客,来年的资源便会向其倾斜。
据萧天宇所致的消息,秦雪薇这一次并未邀请到贵宾,不仅会被他人嘲讽,还将失去来年的资源。
如此以来,她创立的公司只会雪上加霜,最后以破产告终。
只是,萧天宇身为七尺男儿,又怎么会允许别人欺负他的老婆?的确,他拒绝了家族的财富,可谁又能想到,除了上京叶家的身份外,他还有金龙殿殿主这一层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