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佚名
主角: 阿姐,爹爹,奶奶,雪姐
分类: 短故事
第1章 01
阿姐是个泰山姑子。
在爹已经娶了三个婆姨生不出孩子后,他都休了。
却从斗姆宫里借来阿姐,给爹生儿子。
最后我亲眼看着阿姐揣着一窝兔子,将爹爹啃噬殆尽,爹爹不到半个时辰成了一堆白骨。
1
村里人见到小孩哭闹不止总会吓唬着说:「你再哭,我就送你去庙里当姑子。」
以前人小不懂,自从阿姐到了我家我才懂这番话的含义。
家里穷,就几亩薄田养不活这么些人,可爹爹做梦都想生个儿子给他养老送终。
用了不少偏方生子都不顶用,村里哪些个都碎嘴笑话我爹不行,说命里无子。
于是气不过,一连好几天没着家。
爹爹在某个深夜里冒着雪扛回来一个麻袋。
那麻袋里竟然还有活物蠕动,我吓得不行,爹爹反复叮嘱我,不许我解开麻袋。
一日那麻袋打开了,我赶过去瞧,没想到爹爹龇着满口黄牙的大牙花搂着一姑娘笑。
「雪姐,她比你还大四岁,以后你就唤她阿姐好了。她日后会给你生个小弟弟欢不欢喜?」
奶奶听到爹爹用家里的传家宝才换了这么个姑子,心里很是不爽。
趁着爹爹不在,她就喜欢搓磨阿姐。
让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干这干那,阿姐也不恼事事都办得很好。
农忙闲下来时,阿姐总会给我做好吃的饴糖。
但村里人总是不待见阿姐,说她跟山下的风尘女一样不知廉耻。
「你们胡说,阿姐是个可怜人,才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阿姐说过,她本来因为家境清寒被人送进山上的庙里当姑子,无非也是想填个肚饱。
她也是看破红尘决心与青灯古佛为伴,以为逃出了苦海,没想到却进入了地狱。
住持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惜将这些入庙的姑子续发不缠足,身着世俗的衣服和妆容去伺候达官显贵。
甚至会出租给没钱娶老婆的单身汉,而我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那老姑子说这姑娘属兔。
兔子多子,成婚的新人长辈总会送上一对兔子玉佩求多子多福。
没多久,阿姐就怀上了。
奶奶见她呕酸水孕吐得厉害,看着她又喜酸不吃辣觉着她怀得定是个宝贝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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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只知扬州瘦马,不知泰山姑子。
阿姐长得貌美水灵,自从怀上了孩子后,身材愈发得丰腴圆润。
而她也好几天不吃饭不喝水了,晚上夜深人静时会扒拉土里的白菜生吃,和着泥土的白菜上面还有蜗牛她也能嚼得嘎嘣脆。
我喂牛的草她也能抢走吃得很快,似乎她很喜欢青草香。每次见到我割来的青草总能让阿姐多吃几碗饭,奶奶也说吃草好,粮食也不用愁不够了。
即使阿姐怀了孩子,爹爹的床总会整晚吱呀吱呀的响个不停。
奶奶捂住我的耳,说这是阿姐在怀孩子呢。小孩子少听少看为好,我不知道爹爹都干了些什么,反正阿姐的肚子是一天天大了起来。
阿姐说过她还算幸运的,能生养孩子。有的姐姐从小就被灌下药不能生育。被人卖给那些有怪癖的达官贵族泻欲,等到厌倦了就送过来斟酌给若干。
大多都是家里人为了供养家里的男子,被人心甘情愿卖掉的。
「所以,雪娘你要自己会读书写字将来不能窝在这村里甘当人妇。那些人都是些豺狼虎豹,从小就让我坐在醋缸里,就是为了取悦他人。读了书有了见识,雪娘你就能走出这大山了!」
后来我才晓得阿姐是会写字的,不过每次她叫我写字总会被爹爹训斥,说买她回来是要生儿子的不是让她来当我的教书先生。
一年期满,她就要回庙里当比丘尼。
「爹,我想阿姐留在这里。」
我眼神坚定,觉得他总会放下生子的执念好好同阿姐过日子。
3
「你爹我活了大半辈子只会犁地播种,没见过哪个姑娘能读书有出息的。你阿姐读再多书又有何用还不是跟我做了半路夫妻,雪姐儿你就认命吧。再过一年我就将你许人了!」
爹爹打得一手好算盘,说将我嫁出去了,这彩礼就归家里人了。说是日后当作弟弟娶媳妇的本钱,至于嫁妆嘛,就是家里的那头掉了牙的老黄牛让我牵走了事。
阿姐的肚子的一大比一天大了起来,她有一日破天荒地想要吃兔子。
起初奶奶不愿意,但看着阿姐怀着身子一个劲地喊饿。也怕肚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于是拿出棺材本买了十只兔子叫我好好养着。
可我还没给阿姐炖兔子吃,兔子却一日比一日少。又少了俩只,告诉爹爹,爹爹瞧着地上一滩滩血迹,想着肯定是什么凶物喜欢狩猎兔子。竟然连皮毛都不肯剩下,他寻思着今晚就去抓这偷兔子的贼。
爹爹宿在阿姐的屋里死活叫不醒,跟个死猪一样。
我在暗处盯着兔笼,没想到出来是阿姐。
她始终背对着我低着头不知道在啃着什么,满嘴鲜血淋漓。
血沾在纱衣上,像雪地里开出的花,阿姐吃过兔子在黑暗中红着眼发出幽幽的红光。
我也问过阿姐,跟她说可在夜里吃到了什么好吃的?阿姐先是一愣,之后便笑着解释她打小就有梦魇的毛病,许是昨天又犯了。
「阿姐,你若有事可以跟雪儿说,能帮你的我尽力帮。」阿姐生完孩子就要送回去,那吃人的魔窟一去可就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她了。
阿姐哭着告诉我说爹爹不是人,他不能人事时却偏偏想在那档子事上显出自己的神勇,想法设法地折磨她。
好几次这肚里的孩子都快保不住了,我告诉奶奶时她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无事,只要不死人就行,大孙子不是保住了吗?这就行了。」
奶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又继续跪在佛龛面前拿着佛珠念经了,她求的无非就是个想得个大胖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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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姐儿,你瞧瞧她的身子是不是太重了些。」奶奶都看出来端倪,我怕瞒不下去了。
故意拿别的事搪塞了过去,可就算我劝了阿姐莫要再生吃兔子了。
她往自己嘴里使劲塞草,还是一个劲地喊饿。
她的眼光转向了刚刚务农回来光着膀子的爹爹,他每天都会外出偷吃,吃得嘴边满嘴流油。
阿姐盯着爹爹倒像是看到什么好吃的,涎水沾满了胸前的大片衣裳。
「雪姐儿,你说吃肉是何种滋味?」
逢年过节我就没吃过猪肉,上回只拿筷子蘸了油末我觉得满嘴都是香的。
「没吃过,我若是吃到了想必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奶奶也拉着阿姐一起拜佛求平安。
她站在那里像是最虔诚的信徒,眼神癫狂又执着。
「菩萨,我们不会遭报应的,是吧?」
她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夜深人静村里只传来了几声狗吠,我被奶奶的呼噜声惊醒又听见自家土墙墙角处有悉悉索索的声响。
我不敢出声,怕惊醒了爹爹打阿姐。
等我凑近拿着灯一看,那黑影转过头竟然是我那大肚便便满脸横肉的爹爹。
手里还拿着一只正在挣扎的兔子,被他一咬喉咙就立马不扑腾了。他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咧嘴笑时露出了满口的血迹,显得格外狰狞可怖,面目可憎。
看到这一幕我尖叫出来,吵醒了奶奶和阿姐。
「天杀的,老王家真是造孽了!」
奶奶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叫我去村里叫人将爹爹捆了。
爹爹如那笼子里的兔子一样,不停地挣扎,口吐白沫像是被人下了毒。
无意间发现阿姐得逞的笑。
「老东西,你也有今天。」她的声音很小,只有我一人听见了阿姐的声音。
「雪儿,你带着阿姐回屋里去,切记不要出来。」接着外边传来爹爹痛苦的呻吟声,过了许久,听见外头没动静了我才敢出来。
等我出来的时候,瞧见爹爹眼神空洞,整个人行动缓慢。
这般场景落在我的眼里,有种透不出的诡异。
奶奶也整日只会诵经拜佛,连吃饭都是青菜拌虫子。
我看着桌上摆的这些着实没有什么胃口,食不下咽,但是阿娘和爹爹吃得很欢。
5.
阿娘和爹爹长得越来越胖了,我说要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被奶奶一巴掌给打懵过去,「赔钱货,尽想着法子把家里的钱花个精光。你知道借一个尼子得多少钱吗?我们家的银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哪里能说请郎中就请的!」
不久我养的兔子突然就跟疯了一样的到处乱窜,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奶奶也不知道去哪了,爹爹也只会跟着兔笼里兔子一样安静地蹲着吃草。
我叫了几声奶都没人应,就自作主张地去邻村请来了稳婆接生。
等我接来稳婆,发现孩子早已经生了,是一个七斤六两的儿子。
奶奶开心得不行,可是我爹一反常态抱着孩子就要摔到地上。他好像又没有那么傻了,见到孩子红着眼就像是千年的仇敌一样。
第2章 02
「诶呦喂,你个遭天杀的,老王家好不容易有人继承香火了。你竟然要杀死自己的儿子,快给老娘放下乖孙。」
「娘,你糊涂了!这娃不是人,是妖怪。跟她娘一样,是个吃人的妖怪!」
奶奶死命拽住爹的胳膊,就怕他犯糊涂将母子都给打坏了。
爹爹朝着阿姐住的屋子啐了一口痰,骂了句晦气娘们。
「阿姐你咋样了?」阿姐没有说话只是表情淡定地掀开衣服给我看,那白白的肉和黑黑的血混作一团。我真没想到奶奶竟是直接将一个活人开膛破肚取娃。
我看见这一幕都快要吐出来,还是稳婆见多识广叫我稳住心神。
「这大妹子能活着吊着一口气兴许就是等你回来,你听我的将伤口拿缝衣针缝主也可保命。」听到稳婆卜大婶这么一说我就安心许多,能母子平安最好。
我整个腿都在抖,生怕一不小心就将苦命的阿姐给伤着。
「女娃,慢着,这妹子肚里还有一个。」稳婆又往手上倒了些白酒,伸手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南瓜大的肉球。
将胎衣剥落去,竟然是个不足月数的女婴。
奶奶见到生下来是个女婴脸都黑了,不过看见胎衣又喜上眉梢。
「这家伙可是个好东西,别浪费了,今晚我用刀剁了做丸子汤给你们尝尝鲜。」爹爹见了肉就跟疯了一样狂抢,他才不会在乎儿女吃没吃饱。
只顾着自己能酒足饭饱后,又外出鬼混去了。
阿姐的脸都是白的,毫无血色。
一到饭点,那一对龙凤胎总会哭闹个不停。
我爹抄起鞋底就打阿姐说要她去哄孩子,饭别吃了。
明明知道阿姐没什么奶水,即使去喂奶也挤不出半点。
奶奶抱着女娃子说:「别哭了,吵得我不得安生。再哭我把你送去庙里当尼姑!」这话一出,孩子们果然就不哭了。阿姐哭个不停,奶奶拄着拐杖说:「鬼号什么?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都当娘了这家里没亏待过你伺候你吃喝,还不满意?」
奶奶下了死命令,说不论如何也要将她的宝贝孙儿喂饱,至于那女婴死了就扔阴河里洗了完事。
阿姐营养不良,自然是没有力气喂奶了。叫我去帮她寻一下阴河里的水草,她说吃了岸边上的水草就能有奶水喂孩子了。
「阿姐,我怕。那阴河里可淹死过不少的女婴,阴气重。」阿姐像是很为难,就她这刚生产的身子也不便走动。
阿姐将自己脖颈间的一串玉佛珠戴在我身上,说有这个我就不用怕了。
「雪姐儿,你是个八字硬的好女娃。记着,你捞完水草就朝着家的方向跑,谁叫你都千万不要回头呀!」
阿姐说今晚这两孩子能不能活就全靠我了,我也乖乖地走向了阴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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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有不少人打听我要去哪里,我充耳不闻只顾埋头往前走。
只是我没想到阴河里的水是黑的,黑得见不着底。
所谓的水草也是以尸体为食长出来了,一根根的都长得肥硕无比。我拿了刀割了一根水草,想着阿姐生子不易又贪心多割了一捆放在背篓里。
不知道为何我的背篓是越来越重了,还有一个书生秀才模样的老汉在追问我脖子上玉佛串的来历。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脚步加快想甩掉这烦人的老秀才。
他在后边一个劲的追问,最后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我是她爹!我找了她整整十年了,她有名字叫余生莲。」
可我还是不想停下脚步,背篓里的水草越来越重了。我一步都要花力气去,想着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刻薄的奶奶、不管事的爹爹,我就只想捂住耳朵低头往前走了。
「告诉莲姐,我们一直没有忘记找她。要是她嫁人了,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可当我告诉阿姐时,阿姐吃草的动作一顿,就说了一句她从小爹妈就死了。方才跟我说话的不过是阴河里的幻觉,下次再听见这种声音就当听不见就好。
「阿姐,我听你的。」一天天的瞧着阿姐的食量是越来越大了,一周的食物她一天就吃了个精光,现在她要天天进食水草才好。
不然她就要吵着吃肉,连一向刻薄脸的奶奶也不好驳她的意思。
毕竟这孙子的口粮还得靠阿姐,在外头请一个奶娘也废银子。不过就是让我多跑几趟阴河对她来不妨事。
这一次到阴河远比第一次要危险多了,黑压压的全是人,都是来捞水草的。
水草被她们叫做死人草。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话,这死人草妇女吃了能生儿子,甚至还有美容养颜的作用。
总之一听见这草还能卖钱,一个个的就见了肉包子的狗一样疯抢起来。
品相好一点的死人草要买上百金,我好不容易挖到一颗被被村东头的李寡妇给抢走。
「王家的小赔钱货!也好意思来着跟老娘抢东西,你这是活腻歪了不是,你爹在炕上说了等你这家比丘尼一走。迟早把你嫁出去,若不从把你扔阴河里养骨生花。」听了这话,我才觉得爹爹竟如此人性凉薄?难怪这几天奶奶动不动就说孙女左右不过是给别人家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诸如此类的话。
原来早就打起了卖我的心思,我若是不嫁最坏的打断就是被送到庙里当比丘尼亦或是藏身阴河当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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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捱着揍从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手里抢回来那么一株,却等来的是阿姐的死讯。
「真是造了孽,也不喂饱这俩孩子再走,就这么一撒手就走了。真是白白伺候了她这么久!」
我只瞧着爹爹跟一个后生抬着块木板用破席子裹着,破席子里一只手耷拉着下来,那串玉佛子也随着阿姐被抬走掉了下来。
奶奶没好气地冲了冲门槛上的血,一直在说家里死人晦气。
我跪着揪着奶奶的裤脚询问他们要把阿姐葬在何处?
「何处?自然是阴河附近的乱葬岗了,她这样不洁的身子入了我们王家自然是不配入我们家的祖坟。就让她当个孤魂野鬼也算我老王家对的住她了,这姑子怎么睡过的床榻一股子骚味呀……」
「奶奶,她有名字的,叫余生莲。」
「管她叫什么,左右跟我们家没多大干系了。」我捡起地上掉落的玉佛串子,想去看看那一对小娃娃,许是感应到了娘亲已经走了。他们俩嗷嗷直哭,哭声此起彼伏压根就没停过。
也不知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怎么了,看到娃娃脸上长满了毛,就连眼睛都是红红的,嘴更是变成了三瓣嘴。
这小孩子竟然是兔子吗?
若是让爹爹晓得了,故意又是一顿好打,他本就疑心这孩子。
我想到阿姐那时候饿得瘦骨嶙峋,已经按耐不住的饥渴。开始无意识地擦拭着嘴边的口水,还问了我一句肉好吃吗?
阿姐若不是人,是兔子按理来说应该生一窝。绝不可能就生了弟弟妹妹两个,奶奶见我还痴痴地愣着又扇了一巴掌叫我回神。
「奶,爹爹跟那个后生可能会死!」
「你胡咧咧什么,那臭婆娘刚走,你就敢咒你爹死!居心何在?死丫头赶紧喂孩子。」
「家里就剩下这么一点小米了,我熬了些米汤你喂这俩小的吃了。我去镇里瞧瞧这死人草可还有人收,也好多条活命的路。」奶奶眼神贪婪地看着我,她心里指不定有什么鬼主意了。
要是被这老太太知道了死人草的行情,估计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更加保不住阿姐的这两个孩子,上次见到阿姐差点也露了真身,吃了这死人草就恢复了些。可能往孩子米汤里加点死人草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怪模样了,我从角落里背篓附近捡过来落下的小一片嚼碎了放在米汤里。
孩子就立马不哭了,还咯咯笑。
于是我背着孩子们进了阴河,河里的死人草都被霍霍干净了,一根也没有剩下。
这河里漂浮着的满是死人的尸骨,乱葬岗在不远处我仔细找找就能瞧见。草都长一人高了,使劲用柴刀才能继续前进,终于我看到了那块沾着血的木板。再走近些那年轻的后生已经被砸晕了,而我看到了此生都将成为我噩梦的一幕……
阿姐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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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身下有一大窝洁白如雪的兔子,她撕咬着我爹爹的手臂,其余的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
正午的太阳很烈,仿佛能照得这世上所有的罪恶和黑暗无所遁形。
很快爹爹就被成了一具骷髅,她饿疯了,想继续去抓那个昏死过去的年轻后生。
是我扑上前去护着了他,「阿姐,他是无辜的。」我背篓里两个孩子也变成了兔子跳到阿姐的怀里,阿姐满是怜爱地抱着自己的孩子。
「雪姐儿,你错了。这村里就没有无辜之人。生为女子我们才是无辜的,这村里以前就叫生子村。为了能生子,她们就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扔入这阴河中,来日再让妇人饮用这河里的水就能生子。」
我吓得瘫软在地,这些爹爹和奶奶并没有告诉我,他们只说都是些早夭病死的女娃没地埋就扔河里了。
「我爹娘不是这样的人,他们抱着我逃出了村子去镇子里做了些小买卖赚了些钱。早些年碰见你这爹,同为老乡相谈甚欢。看上了当时还只有六岁的我,还送我糖吃。」
就这样阿姐被贼人绑了拉到了庙里当了姑子,与众多女子一样失足成了住持攀附权贵的工具。
她当时不过十三岁,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反抗也没勇气逃走,逃走的人只会换来一次又一次的毒打。
有的姑子还会相互取暖,只有她例外,每次都是被爹爹买下,最后一次,是她怂恿爹爹一把火烧了这间姑子庙。
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回头了,至于爹爹说一年期满是假的,他当然舍不得阿姐这棵摇钱树。再说这村里女子凋零,多的是没婆姨的单身汉。
可爹爹没有想到阿姐会装死骗过他,从而将他给反杀。
从姑子庙被大火烧了那一刻起,阿姐就变了。
她愿意给爹爹生子,无非就是在他身边蛰伏,为的就是能有一天能手刃仇人。
「雪姐儿,你再仔细好好瞧瞧我。」
她嘴角并没有鲜血,方才吃我爹爹尸体的,只不过是这乱葬岗的饿狼。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那睡在坟堆上的年轻后生也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了。
一切都是幻觉,阿姐精通医术她不过是用了些迷药。
不过阿姐确实不是人,她死后怨气归于了山中的精怪,所以她为了报仇将身子许给了某个妖。
阿姐的爹娘早就被我爹给害死,丢到这阴河了。
「吃了这死人草的人都会死,因为这河里有你爹爹自己下的药。」
我猛然一惊,所以在疯抢死人草的人群里才没有爹爹,原来他早就知道死人草是有毒。
他每次见我背了满满一背篓死人草回来,他都会夸我做得好。
我以为爹爹是夸我勤快,原来他早就存了心思想借着我这把刀害阿姐。他拿捏了我想要讨好他的心思,因为亲娘不管我,我在这家唯一的指望就是爹爹了。
他压根就没想到要是我贪嘴吃了,死了怎么办?喘着粗气我才想明白这一切,这些年我竟然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凶手生活了这么久。
「雪姐,你说他该不该死!」
「该死,可是他再怎么恶贯满盈也该交由官府衙门处置,不该就这么为了一时仇恨蒙蔽双眼一刀了事。」
「哼哼……你觉得衙门管事吗?这些年阴河里死了多少个女婴,谁又来管过?还不是村长成了地头蛇一家独大。再说他手里也有村长的把柄,保不准哪一天就被人杀了。」
说到激动处,这阴河里的河水开始汹涌,又像是在附和阿姐的话。
「很快,这罪恶的村子就该没了,她们就能重获自由了。你叫了这么多年的爹,最后被他所害你可甘心,保不准你压根就不是他的孩子才是!」
暴雨一连下了好几日,都将村子冲得一干二净,奶奶拿着金条回来了。
她抱着家里的残垣断壁痛哭流涕,说毁了都毁了。泥沙里露出半截佛像她只是悲愤地笑中带泪,说自己的宝贝儿子没,家也散了。
「我还拜你这佛祖有何用?」奶奶狠狠地将佛像用大石头砸了个稀碎。
可一旁的阿姐坐不住了,怕我动了恻隐之心又将我打昏过去。
9.
奶奶双眼被戳瞎了,流着血泪一个劲地央求着阿姐不要杀她。
「老东西,说!我妹妹被你们弄去哪里了?是不是那杀千刀的将她给糟蹋了跟我父母一起扔阴河里去了!」
奶奶颤颤巍巍地抹着血泪,突然记起了阿姐的名字。
「你是……莲姐儿,造孽呀,这事我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原来我家那儿子害的竟是莲姐儿你!冤冤相报何时了!」
「也罢,我左右不过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也不想带着这份罪孽入土,要杀要剐随意,雪姐儿是你亲妹。她那命不好,怕是也被洪水给冲走了。」
!!!
阿姐是我亲姐!她多次被爹爹打骂、被奶奶磋磨虐待,而我却只是看着袖手旁观,就算是有心也怕引火烧姐殃及池鱼。
一直以来我都是旁观者,我也害怕再次遭到爹爹的毒打。
没想到我亲爹才是被他害得最惨的,奶奶最后还是死了,死于她误食了死人草。
她还是怕死,所以才急着报命。大概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死也是她那宝贝儿子做的孽,毒死了全村人以至于洪水来袭,没有一个能跑掉的。
最后阿姐走到我面前,唤了一声妹妹。
最后将匕首狠狠插入自己的心口,我的记忆如碎片一样慢慢拼凑起来。姐姐为了护我被抓到了庙里,把我藏在了关鸡鸭的竹筐里。
「妹妹,待会外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声音,听见了吗?」我点了点头,捂着嘴却看着歹人将我的爹娘一刀两刀捅死。
姐姐也被人掳走,再后来我眼前逐渐有了光亮。是那个杀人犯爹拿走了竹筐,抱着我叫了一声乖女儿。
我木讷地喊了一声爹,之后这个爹娶了一个又一个娘,只要没有生出孩子的娘就会被他杀掉扔到阴河里养死人草。
而我因为目睹了他杀过太多的人而发了一场烧,再次醒来我就成了雪姐儿。家里干活最多最不在待见的女儿,直到阿姐的到来才让我感觉到家里有了一丝温暖。
阿姐站在我面前一如往昔那样受了刀伤倒在我的怀里,见我哭了还帮我抹眼泪。
原来阿姐是我的执念所化,里面掺了我的一魂一魄。她是我最罪恶也是最温情的一面,看到阿姐为了我牺牲自己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恍然发现曾在姑子间那个逃跑最多的是我,打得最狠抱着我忍受蘸了盐水鞭子的阿姐。
我跑了,又回到了那个家,认贼作父。可阿姐依然在庙里受苦,后来她饿得不行了倒在家门口。而我早已认不出她,她活活饿死倒在了我怀里。
再后来奶奶笑脸盈盈地在剁肉,说今日我立了大功。
「好久家里没吃过肉了,这肉肯定做丸子最好吃了……」